【乡土作家】沈煜:庙港往事(六)-乡土作家
庙港往事(六)
沈煜
少年无邪,调皮嬉戏本是天性。
走过“金毛”商店,我总是不由自主地透过玻璃橱窗,看看柜台里静静摆放着的几个铅笔盒,铁皮的盒盖上印着孙悟空大闹天宫之类的图案,栩栩如生,心仪不已。
多年以后,我才理解了当时人们口中的“金毛”商店,原来是“经贸”商店,音相近,就混淆了。走进经贸商店,门口是扫帚拖把之类的商品,里面的柜台呈“几”字型,柜台里摆放着各种日用品。紧挨门口有个高高的收银台,从收银台的窗口处有三根粗铅丝分别连着三面柜台后面的货柜,铅丝上有个大的铁夹子。营业员把顾客的钱连同写着货品名称价格的小票一起夹着重铸天可汗,用力一甩,夹子飞速划向收银台。收银员赶紧从夹子上拿下,算盘娴熟一拨秦子越,把要找的钱再夹回夹子上甩向柜台的营业员,短短几十秒钟内完成了整个交易。生意好的时候,收银台和柜台之间犹如今天的公路交通网,在顾客头顶上,铁夹子不停地穿梭往来,让人目不暇接。
经贸店往西20米就是大会堂了,这里也是庙港影剧院,是当年庙港最宏大的建筑,承办全乡重大活动的地方。记得全乡表彰第一个万元户那次,会堂里是人山人海,我被挤得差点窒息,印象尤深。大会堂外面的售票窗口很小廊坊一中,窗口上面是一块斑驳的小黑板,用粉笔写着当天的影片名称。常常是一个晚上一部电影放映两次,第一场刚散康健吉顺,两股人流推搡着进进出出,谈论声、找小孩的喊声和自行车铃声喧闹了窄仄拥挤的庙港老街。
我和同村伙伴中午时分去了一趟影剧院检票口。这是两排铁栏杆围成的一个狭小通道,我们就在检票口的铁杆子里掏电影票,都是半张的残票。那时的电影票是一张约莫10厘米长、3厘米宽的纸条,两端印着排数和座位号,中间是印章敲上去的放映时间。检票员检票时就把半张撕掉,随手塞在铁杆里。
没几分钟就收获了一大把各种颜色的残票,我们各自回家摊在桌子上进行筛检,挑出一些比较新的、纸张不是太皱的、颜色相同的残票,用胶水小心谨慎地将两个半张粘起来。粘贴的时候动作细微,尽量做到整个票面不歪斜,长度跟整张电影票接近达伦布朗。拼接完,赶紧放到里屋床下的饼干盒子里,里面存着各色的“假票”,赵敏芬有几张什么颜色的票,我都能“如数家珍”。
电影好看,但几毛钱甚至一块钱一张电影票是很难承受的。父母一般是不给零钱的,暑假里难得买冰棍的钱,也是捡废铁卖塑料什么的换来的。更小的时候常常是跟着奶奶去看戏,小孩免票。那时江浙一带很多越剧团都会来乡里演出,我总是坐在奶奶腿上看戏,看多了,像《梁祝》、《珍珠塔》《红楼梦选段》等经典剧目的剧情也能烂熟于心,《梁祝》“化蝶”时舞台上会喷出烟雾衬托意境,我们赶紧从大人腿上蹦下来,跑到舞台边上等烟雾成长别烦恼,喷发时拼命地闻着怪怪的香味,窜窜跳跳好像自己也成仙了。
用假票混进影剧院似乎是最便捷的办法了新婚弃妻。吃过晚饭,我们同村的几个小伙伴就在检票口不远处晃悠。今晚电影是《智取华山》棉袜控吧,粉红色票。手在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张假票,准备人多时随时“出击”,混进影院。就好像冲浪者在等待大浪奔腾而来时的兴奋和紧张。检票员神色严肃,但人多时实在没法仔细看清票面,于是在一阵推挤慌乱地撕票中顺利过关。
进了影剧院并不是安全了北京知青网,还要快速找到空位子。电影开始后,检票员会拿着电筒逐排检查,一旦查到,据说要被关进小黑屋,十分恐惧。遇到电影满座痛快天空,我们便躲进厕所里,有时一躲就是半小时,甚是难熬。尤其是影院里传出打仗的声音,在冲杀声中只能闻着臭味展开激动人心的想象……
好景不长,“假票”最终被影剧院工作人员发现了。邻村的几个小子仿效我们,因为没经验被抓个现形。之后,凡是小孩子单独拿票看电影的,检票员会查得特别仔细,我们的“假票团”也就彻底没戏了,我床底下一盒子的“宝贝”顷刻间全部“报废”。
可是看电影的心没死。有长几岁的同村伙伴建议我们加入他们“爬墙队”。以前我很看不起他们,爬墙是多么危险又累的事,“假票团”才是智慧。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爬墙也必须在检票最闹的时候,因为影剧院腾不出人手去巡视围墙。我和小晨是在第三次翻墙时被逮住的,从厕所小便池上面的围墙跳下时,正好影剧院的院长上厕所。纵身一跳把他惊到尿不出的同时,我们也吓得像筛糠的簸箕瑟瑟抖动,腿居然软得跑不动路。被拎到检票口边上的办公室里,在不绝于耳的“小翘辫子”和“小棺材”的骂声中,院长还把小晨身上那件新的粗绒线衫给扒了下来,放下狠话:明天叫你父母拿钱来赎衣服!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都默不作声。我低头发现裤子的膝盖处磨出了一个洞,估计是爬墙时蹭破的,赶紧想着回家如何搪塞。路过采购商店时,店里小羊皮的膻味从门缝中钻出来,混着旁边猪场的恶臭,顿觉胃和心一道难受起来了。侧眼一看,小晨脸上的两道泪痕清晰流畅,一滴眼泪已经挂在下巴处,将落未落……
沈煜,男,1975年生,苏州吴江人,吴江区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吴江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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