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贞洁牌坊-监利人杂志陈今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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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旧事】
贞洁牌坊
文/高凤华
慈母手中线宣恩天气预报，缝补春和秋。一曲《游子吟》，未唱泪先流。孟郊幼时失祜，母亲裴氏历尽千辛万苦，抚养三个儿子成人。孟郊一生穷困潦倒，多次远行为生活而奔波，直至五十岁被授溧阳县尉。迎母溧上，春晖寸草，千百年来一直被世人所传唱。孟郊《列女操》，尽管历代唐诗选本大多将此诗与《游子吟》作为五言古诗并列，却还是鲜为人知，抑或被人忽略：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列女操》为乐府诗题，操是古代琴曲中的一种体裁，如《箕子操》、《龟操》。而诗中颂扬女性对爱情忠诚坚贞连咏心，从一而终之节操，很容易让人对诗名之“操”形成错误理解。当然，古汉语中也有赞扬能始终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行为的一种品质，或是品德、品行。如王充《论衡》“欲观隐者之操”，《史记》“汤之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列女操》以梧桐相伴到老、鸳鸯同生共死比喻，表现了烈女对丈夫的忠诚和坚贞。又以古井水作比，颂扬烈女信守名分，保持节操，不再醮的行为。后两句甚至被人浓缩概括“古井无波”这个成语，传诵至今已达千年。
政权、神权、族权、夫权。周树人用一支犀利的笔，揭示了旧时妇女套在脖子上的四大枷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却要守节或殉节。诗中所言“贞妇贵殉夫”，即指寡妇为死了的丈夫坚守名节，永不再醮，放弃人生与未来。
继而，家谱中一位生于大明景泰八年，殁于嘉靖十三年的孀妇走进了我的视线。这位二十三岁守寡，享寿七十一的先妣孟氏，《高氏家乘》中云“叹天道缺恨的，孤灯孑影苦青娥；泣谓凄凄黄鹄歌。即有北山罗，其将奈何？勤纺织，披机梭。有数金钱枕席摩。鸟际金弹不改柯。心似冰雪么？至死靡他。”读此文，我不知是该感动得哭泣，还是倍感自豪？成书于清代的《志异续编》亦存记录，一个年轻寡妇，每当夜深人静，必熄灯撒钱于地，然后一个一个地捡火影之炎帝，数，直至最后一个被捡起。年长日久，铜钱光滑如镜。
贞节概念始见于《礼记》。最初，女人贞操观念仅局限于已婚妇女，是谓“节妇”。检阅传统中国的正式制度，不难发现国家并未以立法的形式来强制剥夺丧夫妇女再找人的权力。汉代提倡主导鼓吹贞节，元初六年，安帝诏告“贞妇有节义，甄表门闾，旌显厥行”。那时，未有专门用于悬投牌匾的门楣，在大门两边挂着旗帜，算是显了。
穿越唐宋的牌坊文化在明清得以发扬光大。此与贞妇的数量不无关系大川隆法。据《古今图书集成》统计，唐代节、烈妇仅五十一人，宋增至二百六十七人，而有明以来，则达三万六千人之巨。至清代，仅安徽某县即有二千二百多人。明清贞妇的大量涌现，得益于朱元璋高规格的奖扶措施与旌表范围的放大。旌表范围除妇人外，还扩至未婚女子的范畴。皇清因循旧制，康熙年间规定：只有三十岁以前亡夫，到五十岁以后完全守操者，杨绿润守二十年以上方可旌表。民国肇建，本应顺应时代潮流，袁世凯却做帝制美梦，并炮制《褒扬条例》，“鼓动”妇女守节。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传统社会，倘使仅用“古井无波”、“冰清玉洁”来描述烈妇们的内心世界，显然是不够的。但在旧时男人们的文字中，妇女们处于被动从属的记录状态。她们必须战姓来自自身的生理压力，做到清心寡欲，还要周旋于男人邪恶的目光而巧妙回避。漫漫守节之路芭芭多，无异于黑暗之旅，死亡之旅。
同邑作者蔡昭新《贞节牌坊》里的蔡白氏，欺君罔上既做了婊子，又立了牌坊。可见，即使是酷刑峻法的封建时代，仍有与真善美并驾齐驱的“假恶丑”18ok。而由朝廷出资立坊，免除差役在传统的农耕社会显得意义非凡。倘使蔡白氏被正风纠察的纪检官员查实，轻则“沉潭”，重则凌迟。
得不到皇朝旌表的节妇们，民间总是找机会来追忆她们。譬如湘南存义井故迹，传说某女父母双亡，由叔婶抚 养成年，却终生不嫁，抚养堂弟娶妇成家，此女掘一井，后被皇上钦命“义井”。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潮流的引领与价值的认同，“所有香艳的记忆，都不可避免地化为劫灰”。从“大跃进”时的平整土地，到“破四旧”，文革，亭台楼榭彻底从我们视线里消失。目力所及处，尽是直线、方块对称平衡的建筑模式，千篇一律，千人一面。历经浩劫而幸存者十不及一，我至今只看到岳阳田坪乡，有一座保存完好的贞节牌坊。据说监利三洲因为地僻，也因过去行政区划频繁的变化，得以保存完好之坊。
有关节烈妇女，其传记虽短，而殉节之状，则无不惨烈求水山公园，资料无不翔实。梭罗云，美国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横卧着一具爱尔兰工人的尸首。那么，亦可这么讲，每一座看似风光的贞节牌坊上，都有一个妇女的灵魂在呻吟号咷。
(作者系朱河镇人，现在湖南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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