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春秋】从张家山汉简《秩律》再论汉初九原地区的置郡问题（三）-九原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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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时期的九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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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家山汉简《秩律》再论汉初九原地区的置郡问题（三）
尤 佳（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
摘 要：张家山汉简《秩律》显示，汉初九原地区大部分辖域仍在汉中央政府的统治之下，汉廷于此地设置了一系列重要城邑。汉初，中央在此应未设郡级建制，这些城邑很可能东属云中郡管辖。直至元朔二年，汉武帝收“河南地”、置朔方郡时，该地区很可能才析自云中郡而置五原郡。九原地区在汉代的交通与军事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汉王朝与匈奴之间军事竞逐的核心区域。


辛德勇先生推断九原郡在汉初独立存在
辛德勇先生经过深入、细致的论述与考证后推断，九原郡在汉初独立存在，辖有《二年律令?秩律》所列九原、西安县等七县。在对辛氏的观点进行讨论之前，余华东我们拟首先对其论证过程进行一个梗概的梳理。

▲ 图为《二年律令?秩律》
辛氏论证的基础之一是：高祖末年，云中郡辖有十二县。其史料依据源于《史记》卷57《绛侯周勃世家》，此卷叙述周勃平定代地之经过曰：“击陈豨，屠马邑。所将卒斩豨将军乘马絺。转击韩信、陈豨、赵利军于楼烦，破之。得豨将宋最、雁门守圂。因转攻，得云中守遫、丞相箕肆、将勋。定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因复击豨灵丘，破之，斩豨得豨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肆。定代郡九县。”据此，辛氏认为，云中郡辖有十二县。但这样的认定产生了一个矛盾，据该卷记载，高祖十一年（前196年），云中、雁门、代三郡共辖有三十八县。但《汉书》卷1下《高帝纪下》记高祖六年（前201年）刘邦封刘喜为代王事云：“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

比较这两则史料，我们发现，自高祖六年至十一年的短短五年间，三郡辖县竟减少了十五个，平均每郡减少五县。对此，辛氏的解释是，“陈豨叛乱与朝廷平叛的军事行动，以及匈奴连年侵袭所造成的人口损耗，完全有可能导致朝廷裁减撤销一些县级建置……云中、雁门、代郡三郡的属县，从高祖六年的五十三县下降到高祖十一年的三十八县完全合乎情理；高祖末年云中郡下辖十二个县，这一数目无可置疑。”
接下来，辛氏进一步阐述，平定陈豨叛乱后，刘邦对代国的封域进行了调整，将云中郡划分了两半，分云中县以东部分置定襄郡吴敬中，属刘恒代国；以东部分仍沿用云中郡名，属汉。基于之前的结论——云中郡辖有十二县，辛氏参照两郡的地域范围、户口数额及后来的辖县情况因素认为，调整后的云中、定襄两郡最初各自应下辖六县。以此为基础，他认为，高祖十一年析分辖地后云中郡所余的六县应当就是《二年律令?秩律》所列后来隶属于云中郡的云中、咸阳等六县。
所以，辛氏最后得出推论，从汉朝建立之初直到吕后二年，云中、九原两郡一直独立存在，二者并未合并在云中郡的名下。在做出该判断的同时，他还进行了反证，说：“若是假设九原、云中两郡在汉初已经合为一郡，那么，《秩律》所载云中、九原等十三县，统统隶属于云中，也就意味着在汉高祖十一年到吕后二年这十年间，云中郡迅速增加了大约七个县。考虑到这一时期束手挨打的边防态势，当地不断遭受侵袭抄掠的社会生活状态，这种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几可排除。”
辛德勇先生上述的论证过程缜密合理，层层深入，予人的启发与教益颇大，但某一些方面似乎稍容商榷。首先，辛氏推算，高祖十一年析分云中郡后，新云中郡约辖六县，并认为这六县应当就是《二年律令?秩律》所列后属云中郡的云中、咸阳等六县。笔者以为，这个推断是否成立可能还存在不确定性。
辛氏曾经分析，代国自高祖六年始封至十一年平定陈豨叛乱的五年间，属县由五十三县降至三十八县的问题。他认为，五年间三郡减少了十五个县的合理之处在于，陈豨反叛与匈奴连年侵袭造成的人口耗损，完全有可能导致朝廷裁撤一些县级建置。我们知道，陈豨反于高祖十年，十一年叛乱被平定，这一年的平叛期内朝廷正忙于兴兵戡乱，应当未徨调整代国的行政建置。所以准确地说，代国三郡减少十五个县沃支付，实际应当是四年内发生的乐无异，这十五个县的载撤与陈豨谋反、汉廷平叛所引发的人口损耗没有关系，只能归因于匈奴的寇扰劫略。

但匈奴的连年侵袭同样也存于高祖十一年至吕后二年的十年间，即然出于同样原因，四年内代国三郡可以减少十五县之巨，那么十年间云中郡是否就一定能保持六县不变呢？倘若数量有所变化，就难以与汉简所记之云中、咸阳等六县数目相合了。如此，辛德勇先生关于汉初云中郡辖县数量与九原郡当独立存在的推论，似乎会有些危险。
加之，《二年律令?秩律》还漏载了部分城邑，其已载的县目中尚有一些无考者，那吕后二年时云中郡实际辖县是否只有六个，就不好确定了。如此平原烽火，则辛氏估算的云中郡领县数目与真实情况或许还存在更大的出入神剑魔刀，这样可能就更难得出原先的结论了。其次，关于“云中郡十二县”的理解。

通过前文对辛氏论证过程的回顾，我们能看到，他立论的基础，或说是论证的起点是：云中郡共辖十二县。所以，在高祖十一年析分云中郡为新云中郡与定襄郡时，两郡的属县才各为六个。如此，才能与《二年律令?秩律》所记后属云中郡六县之数目相合。这样，也就排除了汉简所示后来辖于五原郡的九原、西安阳等七县并入云中郡的可能性，此七县也就只能以袭秦之旧的九原郡来统属了。那我们不禁会问，高祖十一年之前，云中郡的属县确实是十二个吗？“云中郡十二县”是否一定表明云中郡的辖县数为十二呢？下面，我们就来讨论这个问题。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定雁门郡十七县，云中郡十二县”的句式在《史》、《汉》中常见，其中“定”也有作“降”、“降定”的情形。如《史记》卷98《靳歙列传》记其平定陇西事云：“（靳歙）西击章平军于陇西，破之，定陇西六县。”那当时陇西郡辖县数目是六吗？这段文字反映的是楚汉战争时期的战事开国前夜，此时秦朝刚刚灭亡，刘邦甫立为汉王，是时陇西郡的属县情况当与秦时相差无几。检诸相关研究成果，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理集》标注，秦陇西郡可考之县有七：上邦、下辨、西县、临洮、翼县、狄道、枹罕。马非百《秦集史》考证，秦陇西郡置有十二县，较前者多出五县：榆中、绵诸、成纪、故道、獂道。后晓荣利用秦汉考古文物资料考证，秦陇西郡领县有二十一个。
综合以上诸说网箱养黄鳝，秦末陇西郡统辖的县份数目应当在七个以上，“定陇西六县”表明的是靳歙于陇西郡降定了六座县城，并不是说他平定了该郡所领的全部六县，陇西郡统属县目当大于六。
《史记》卷95《樊哙列传》记樊哙击陈豨叛军事曰：“因击陈豨与曼丘臣军，战襄国，破柏人，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残东垣。”《史记》卷93《卢绾列传》：“赵相奏斩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据《卢绾列传》可知，汉初常山郡共有二十五城，即二十五县。则上引《樊哙列传》之“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表明，樊哙所定二十七县不会是清河、常山两郡领辖的全部县数。因为常山郡既已辖县达二十五个，清河郡统县不会仅有两个。
据周振鹤先生考证，高帝九年至武帝元朔元年间之清河郡（国）当为元鼎四年之清河国除去蒲领、枣强二县和泓四季。而元鼎四年之清河国拥有县十五、侯国四，则高帝九年至武帝元朔元年间之清河郡（国）应辖有十七个县级单位。所以，陈豨叛乱的高祖十年至十一年间，清河、常山二郡领县应在四十县以上，所谓“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县”也如靳歙“定陇西六县”一样，表述的是樊哙降定了此二郡属县当中的二十七城，并非辖县总数。

▲ 汉高祖刘邦画像
再如，高祖六年，刘邦以太原郡三十一县封韩王信，同年秋，韩王信即以马邑降匈奴，周勃从高祖击之，“降太原六城”。很明显，周勃降定的六城乃是太原郡属县之一部。类似史实，史籍中还有不少，在此不再赘述。观上述诸例，我们可以明了，“定某郡若干县”或“降（定）某郡若干县”等，并不一定表示此县数为该郡之辖县总数，不少例子都表明了与此相反的情形。若我们把这一问题进一步扩展，将句式改为“某郡若干县”化蝶简谱，则情况又会产生一定变化，此若干县为该郡全部属县的情形会有所增多。
《汉书》卷1下《高祖纪下》记述高祖六年剖符分封诸侯王曰：“以故东阳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立刘贾为荆王，以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立弟文信君交为楚王。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立兄宜信侯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子肥为齐王，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徙韩王信都晋阳。”上文中，荆王刘贾、楚王刘交、代王刘喜与韩王信所封授立国的县份数目应当就是各郡辖县之总和。这也较易令人理解，中央对诸侯王封爵予地，一般会以较完整之行政区域封授，赐予数郡或一郡者，多不会割裂、析分郡域。

综上，“定某郡若干县”、“降（定）某郡若干县”乃至“某郡若干县”等，并非一定确指此数就为该郡属县数目总和。我们需要根据不同的史实、语境等因素进行具体的分析，以尽可能做出符合历史史实、接近历史真相的判断。所以，对于《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中“云中郡十二县”一语，我们不宜认定它一定就表示云中郡辖县总数为十二，那么，汉初云中郡属县应该会有多少呢？下面，笔者拟试作推测
文：尤佳
图：九原发布综合整理
编辑：青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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