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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速写】等班车-自然文学

全部文章 admin 2018-02-09 147 次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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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速写】等班车-自然文学

凌晨四点,裹着小脚的大娘悄悄地在东屋先下炕了,是不是因为脚小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小,声音就格外小呢迈多螺旋藻,反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开门抱柴草一切在夜色进行,草没有拌倒大娘,大娘也没有抱错一根草。等大爷起来在厨房划亮一根火柴点亮了罩子灯,我看到大娘开始在地中间洗脸,一遍又一遍地洗手,似乎要把手指缝都要擦一遍,以洗去刚才抱柴草所沾上的土。她擦脸的时候,我看到在白发的飘映中,大娘的脸上的皮肤已老化得像红枣皮,但洗过之后,眼睛和皮肤瞬间明亮起来,明如院里的星光。只要大爷起来,我们就能醒来,因为有鼻炎的大爷起来之后会有节奏醒通鼻息,从而不断发出声响。
我和父亲睡在炕头,大爷大娘睡在炕尾,我是争着要睡到炕尾的,但是大爷大娘说什么也不让,说是炕头热乎,热乎是热乎了,我脚趾不小心触到炕席还会感到烫,有一盆面在炕头上发着,我要小心不要踢翻,关键还有一只花猫总是钻进我的被窝分享炕头的热度,我把它挪出去它像一条绸绢一样又溜进来,它是如何找到缝隙的呢?难道它是用利爪掀开被子的吗?说到被子,大娘家的被子是红缎面白布里子,虽然已经旧了,但一盖就能感受到其浆洗得挺妥洁净。给我枕的枕头是长条形的,枕头的两头是人工绣上的花儿,一边是喜鹊登梅,一边是鸳鸯戏荷。
我躺在这炕头上,闻着这被子的味道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我就是一个要到县城一中去读书的中学生,并没有什么功名,大爷大娘为什么如此厚待我呢。后来我才知道,并不仅仅对我这样,对从玉泉隆上来坐班车的人,大爷大娘的接待都是这样的标配:睡热炕头,吃凌晨四点的饺子,然后套毛驴车送。在玉泉隆人看来,段营子大爷大娘是一个组合式专有名词,他们代表着火苗一样的亲情、拿心对人还怕不够的赤诚和两老口在多年招待亲戚方面全家总动员所形成的热烈氛围。
大爷大娘家正住在段营子的当街上,是玉泉隆人去公社的必经之路,大爷农闲时就插着袖筒倚在墙头晒太阳,看到玉泉隆的人路过只要接近饭点了,就拽进院里一定让吃过饭再走。玉泉隆人谁如果着急回家怕大爷大娘半路留吃饭就得从河边的沟下躲着走,但如果不小心又让遛弯的大爷发现了不但还得进院吃饭并且得挨批评罚酒。至于送站更不用说,段营子离班车的停靠点近,玉泉隆我们这一辈,谁没有在段营子大爷家住下来等班车的记忆呢。
段营子大爷叫段锐锋,大娘的名字不记得了。大爷是我父亲的亲表兄弟,大爷小时候经常住玉泉隆,住姥姥家对他来说是最幸福的话题。大爷虽姓段,但也是半拉张家人。大爷驻玉泉隆的时候,我爷爷当先生,日子还算好过。大爷经常说:“玉泉隆的日子,那可讲究了。”
当地人讲:坟上有骨,辈辈有亲。提到大爷为什么对玉泉隆人这么好,大爷说“至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的老妈还在天上看着呢,我对玉泉隆人不好我妈都不让。”是的,把逝去的人与今天活着的人紧密联系起来看,甚至将逝去人的重托看得更重,这就是大爷的特质。我在想,大爷儿时在玉泉隆受到怎样的温暖才有这样的情怀,而现在这一切都不知道该去采访谁去了。
话再说回来,我要从炕头上穿衣起来,大爷非让我再睡一会儿,说班车七点才来呢,我还是起来了。我从炕上起来穿衣,大娘就可以大声说话了,大娘说话像燕子一样悦耳好听,大娘在包饺子。她本可以前一天包好饺子冻起来,但是大娘说冻饺子发脆,不如现包好吃。于是大娘就在头一天晚上剁好馅子放到盆里,早晨起来给酸菜馅儿拌上油知了,荞面和白面各包一盖顶,煮好了端上来,想吃荞面的吃荞面,想吃白面的吃白面。大娘在包饺子,大娘家的哥哥和姐姐从另一屋里也起来擀饺子皮、拉风箱,大爷是不用上手的,最多捣捣蒜、温温酒,时不时到外面给毛驴添点草。当剩下最后几个饺子皮时由他人去包,大娘就开始动手做菜了。席间,切成薄片的灌肠、黄白相间的黄豆杏瓣、纹理诱人的酱猪肘片、闪闪发光的猪皮冻这四小凉菜先摆在红漆炕桌的四角,一瓦盆炸辣椒垫着抹布捧上来放到正中间,随后热腾腾饺子一碗一碗端上来,赶班车的早餐就做成了。

(图片搜自网络)
等我吃完饭,大爷已经套好了毛驴车,毛驴车上放着一个超大的皮袄,怕是好几张羊皮缝在一起的,给我在车上焐脚。
等我们把所有的行李装上车,大爷赶着毛驴车,我和父亲坐在毛驴车上,就向等班车的地方进发了ca1809。这时的村子仍然是漆黑如墨,回望大爷家的如豆灯火逐渐变小变远。几声犬吠,算是对满口灌人的寒风的抗议。
班车是从公社发过来的,在上盘山道之前这个拐点上有几块青石头,人们约定俗成就在这儿等车。我们占住了几块青石头,以便可以蹲下身歇一歇。天渐渐地有些亮了,但是天还是奇冷,帽沿与眉毛上全是霜。偏偏又起风了,凹处的雪被风悬起来,打在人的脸上如刀割。同样等班车的人拾柴点起了火,一帮人过来烤烤脚,但是火一会儿就熄了,失去火的希望,人觉得更冷了。来晚了,怕班车过去,来早了,又得挨冻,这就是那个年代等车的尴尬。
大爷把驴车拴在一棵小树旁,然后就过来陪我们说话,我们劝他回去吧。他说他回去也没事儿,大正月的。“车如果不来,正好把你们拉回去呆一天,不是这机会,你们还不来串门呢。”大爷和父亲开始聊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他们聊得特别开心,完全忘记了这是野外。仿佛他们扭头就能回到过去的时光一样。我穿着那件大皮袄坐在青石上,但一会儿还是被冻透了,被父亲叫着赶紧起来在地上跑几圈,别把脚冻坏了。
天渐渐地亮了,人们开始盯着东山上的小路,看是否有班车开过来,听到马达声,人们向路边聚集,生怕挤上不去车,但车开过来,大家一看是一辆拉货的解放车,又都散开了。
太阳出来了,阳光像穿罩衣一样给冰冷的大地罩上了一层桔色的暖意,人们都在心里默念着:班车啊,你快些来吧,但是最终一个骑马的人过来捎信了,说班车坏了正在修,估计修好得明天了。
我的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下来,大爷却显出高兴的神情,“这叫人不留人天留人,咱回去暖和暖和吧,这天太冷,班车坏更是常事御花子,上次你大姐坐了三天才坐上的。那班车是喝柴油的,不像咱这驴车听使唤,别急,急也没用”。
大娘与大爷太默契了钱钟书故居,知道这么晚没有回来,估计没坐上班车,早早把一个火盆生旺湄潭天气预报,一壶砖茶沏好了,一进门就给我脱下鞋来烤脚烤鞋垫,全屋里都是毛毡被烤的味道。
中午在大爷家吃过午饭,段营子还有好几家亲戚,父亲领着这家问个好,那家串个门,一整天下来议程还排得很紧张。
第二天凌晨四点,当大爷准时划亮火柴,我再次看到大娘在洗脸,枣红色的脸让我想到京剧中的沙奶奶,当我正把冰凉的棉衣穿在身上时,大爷已把火盆端到了我的跟前,大娘又开始拌馅了,又一顿赶班车的饺子宴开做了。
【外一篇】一般儿长地头
我的表叔有好几位刘致妤,但从小我对段营大爷印象最为深刻,因为遇到红白喜事,段营子大爷就帮助带孩子。一群小孩子围着他,就像一群小鸡出门围着一只大公鸡,边移动边走,但队型不变,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变。
这一天,我还在被窝里,被妈妈叫醒了:“咱家做粘糕饼子,快去叫你二娘家叫你大爷来吃饭。”
我以为这个大爷就是段营子大爷,高高兴兴地去了。去了二娘家他才发现,这是另外一个大爷。我当时都有些不想叫了。
正在这会儿,这门口还排着几个小孩,也是叫这大爷来吃饭的。
这激起了我的热情,我抓住大爷的手不放,另一支手抱住大腿,金容仙一个小人就把高大的大爷给绑来了。这大爷先看上去不像段营子大爷那么帅气,但吃上饭,喝上酒,说上话,也还可爱。
闻着桌上的饭很香,但我是不会上桌吃饭的,如一只猫一样围着屋子转,大爷把我揽在怀里,从裢兜里掏出一支青苹果来。我平时只吃过沙果,这是平生第一次吃到苹果。
那天,妈妈把柜子里所有的鸡蛋都拿出来,连鸡窝里的鸡蛋也掏出来炒了,母亲的口头语是“平时日子可以苦点儿,但对实在亲戚,咱招待人家得够亲戚滋味!”
等大爷吃完饭,送大爷出门之后,母亲告诉我:“这同样是你亲表大爷,当年给咱们送过一车柴的,这与你的段营子大爷一般长地头。他们的母亲都是你爸的姑姑。”
从此,我的心里感到人生中有好几个段营子大爷,平添了几许幸福。但我最终没有记住这位表大爷的名字,只记住了母亲叮嘱的“一般长地头”这种用土地长短比喻亲戚远近的说法。
2018年9月5日写于北京皆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