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作家】塞外胡胡：相好-乡土作家


特邀作家
相 好
塞外胡胡
村子里又出了一对相好的！
这消息一经传开，就像云头上横空开出一朵玉兰花，接着那些不堪的耳闻目睹就传开了，什么俩俩相亲，拥拥抱抱，一时街头巷尾，墙角旮旯，拿手掩住嘴巴的，拿巴掌挡住耳朵的，朝阳庇荫却怎么也挡不住四月风情，到处都有人议论，到处都有人挤鼻子弄眼，到处都是针尖儿一样的眼神，到处都是不冷不热的嘲讽。
幸亏这所高大的阳光花棚光线如此阴翳，它朦胧了花树的影子，同时也朦胧了人的影子，花树花秧树拐儿各自占据着花棚的某一部位，而独自梅子树这边儿，就显得特别富有生气。
这时，筱玉坐在梅子树下的一个马扎子上面，麻花腿稍微有点上翘，稀愣愣的树枝和零星的树叶掩映得她弓下背来，她就这样弓着身子抬着头，看着邻居老乔的脸，重复着那些人人尽知的事情：“老柳又发高烧了，一早晨天不亮就起来翻腾找衣服，大毛衣小棉袄，找得满屋子乱糟糟。找不到就嚷嚷，哪去了哪去了！我哪知道哪去了。药放错地方，吃饭打碗又哭又骂拔腿就走，走在大道上也不知道回头看车。”
老乔一边给梅子剪枝，一边回答筱玉：“筱啊，你可要记住了，一个女人必须得有个男人陪伴着，那你才有个家，不管这个男人啥样，哪怕他在外头无风倒刮，哪怕她在家里啥都不做，你越供着他宠着他，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你的尊严越高大。男人对于女人，有时候只是一个名字，或许是一个影子，啥用都没有湘南纯爱组，你可得有他。”
一席话说得筱玉终于眼泪转圈了：“有他还不如没他。自从他生病五六年了，我这五六年间，天天想，不想好事，要么就他死了，我又嫁了一个，哪怕人长得丑，半个心眼儿，或是一只眼一条腿，只要明明白白，利利索索就行。去年秋天卖了粮食我就想带着钱偷着跑了，一想跑哪去呢------”
老乔插言道：“看看看看，想跑还没地方。千说万说你还是舍不得。天下空空的，哪去不了。就是下不了狠心肠！你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他。他妈再好也不如你，你信不信，他妈用不了半年就烦气了，你呢，再有十年也舍不得。别看满肚子怨言，这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不用人说，就是明摆着。”
筱玉还想往下说：“话被老乔止住了。”
老乔问：“昨晚几点睡的，我看你点灯照得院子亮着呢。”
“不知道。”筱玉道。
“最近我总是做梦呢，梦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哪，好像自己变成一只小老鼠了!”
老乔说着，情不自禁笑起来。他说：“好像钻了一个洞子，黑黑地，里面也不知道是啥刘春航。唉，我就盯眼瞅啊瞅啊！”
说着，眼睛泛着亮光，满棚里瞅开了，像小老鼠似的。筱玉终于被他逗笑，这时她意识到，自己是来打工的，不是闲聊天的。
棚子里总共有二十多人，俩俩搭档，各自分布在不同的花卉板块上，一片黄一片红一片紫，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单只梅子树下，是人们自觉留出的一射之地，暗暗地，人们在不经意间，就窥视许多秘密。
不远处，有人抬高声音道：“领导来了！”
只见领导站在门边高喊：“哪个是老乔？”
老乔和猫似的，钻出树丛，站在窄窄的夹道上。领导说：“老乔，明儿你继续好吗？”
老乔一时不知咋样回答，彼有意识地一回头：“让我想想，一会告诉你。”
领导转身走了。
老乔重新钻进树丛，对筱玉道：“明儿来不来呢？”
筱玉道：“来，不来干啥去。”
“那就来。”老乔道。
“反正我是不能来了，我的家里又不成样子了。我得收拾收拾脑控受害者。”
老乔支吾道：“估计我也够呛来得了，因为厕所该掏了，山药窖得放风了，还有几袋荞麦卖不了就加面赶集头洪荒游戏场。”
“来也行，家里的破活，收拾不收拾一样，这会干净了，过不了几天，又是那样。先出来躲躲心情再说。”筱玉道。
“我看也是，时候还早呢，山药不忙种盛泽招聘，厕所还有一大半，荞麦有收的还是不加工的好。”老乔道。
筱玉一仰头：“你还问我几点睡呢，谁知道几点了，这会眼皮都打架了。”
“是吗。”老乔看了看筱玉：“那你就坐在那里歇着，这片活我来干，我加加紧比你干得多。”
于是他用身体挡在筱玉身边，拿着剪子嘎达嘎达不停地剪。筱玉又坐在马扎子上，娇气无力又累又困。
棚子的斜对角，摆放着刚浇过水的四季海棠，这里视觉开朗，满棚子都看得到。对着那一片隐隐约约的朦胧，女人们就开始羡慕筱玉，到底是有她相好的男人，此时此刻像天鹅翅膀下的小精灵，还有歇着的时候。别的，那是俩俩的搭档，就看出挣钱不容易了。
一会，嘁嘁喳喳，两个摆放四季海棠的女人就笑弯了腰。其中一个说：“你也坐下，我来替你干。”
另一个说：“我担不起，是个没福的。”
一个挤眼儿道：“你轻薄纽芬兰渔场，一辈子不养汉不见得落个好人缘！啥叫有福没福综琼瑶之凤鸾。”
一个嗔怒赵轩莹，拿起土块丢过去：“那好那好，你就去混个好人缘吧，或许就真的是个有福之人。”
“你这天杀的。领导看上你了，留下你明天接着干。”一个说。
“你来你来，你也学会那一套了！”一个又说。
“干嘛呢干嘛呢！好好干活洪荒意传。”这是领人的小头目看见了。如果不制止，棚里就炸开了。
两个女人不吱声了。
到了晚上发工钱，领导又找老乔，笑着对大伙说：“老乔是把手，以后领人的就是他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老乔在家是不卖力气干活的。”
大家都笑了。
筱玉低下头先走了，有人小声说：“大概她看出来了，领导明儿不用她了。”
人们拿眼睛看着筱玉自己走了，回头听领导的申原昊，看看还有谁可以留下。
领导就喜欢上了老乔那手活计，让老乔决定谁可以留下。老乔望了望筱玉远去的背影，低头对领导说:“我家里还有一大堆活计，郑秋泓再不做就不成样子了。”
然后抖抖身上的土，骑上摩托车就下山了。
2017.4.25

塞外胡胡，原名：顾凤霞 ，内蒙古赤峰市人，1966年出生，文学编辑，自由撰稿人。处女作《出嫁》，发表于《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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