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作家】徐大发：把玩唇齿间-乡土作家

把玩唇齿间
徐大发
1
一颗牙的青春年华
人们常用“笑掉大牙”来形容一个人的不可思议。我的大牙不是笑掉的，确切地说是伤掉的老掉的。医生用各种精致的器具在我的那颗大牙部位掏掏挖挖，耗时一个多月，先后上过十几次医院，这项浩大的工程才彻底宣告正式竣工。对着镜子看着那颗新“生”的大牙，有点儿难以置信：我的牙齿真的老掉啦！
最初的几天里，这颗新装的假牙还不能如意地咀嚼，有时还感觉到隐隐的不适和疼痛。想着医生的诸多告诫，总要不自觉的怀念起那颗被去掉的大牙来韩绍功。甚至有点儿后悔上医院，总以为让其自生自灭的更好。有了这颗牙，有时会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一些有关牙齿的情形，蒙太奇般慢慢闪现太湖美简谱，摇曳着那些青春的记忆。
幼童时的乳牙有些模糊，但第一次换牙的经历还是印象很深刻。当牙第一次变松动时有点好奇和害怕，在妈妈的鼓励下直到坚持它自行脱落，不久又长出了新牙。吃饭时那颗松动的牙突然脱落下来，摆在手掌心伸给妈妈看。妈妈教导我不要乱扔，不然将来新长出的牙会很难看的龙女傲情。于是有了这样的仪式：一个孩童怀着秘密，悄悄地立着，两只脚靠拢站齐。一边虔诚地默念着祈祷，一边把掉下来的那颗牙扔到床底去，如果是上牙就被抛到了屋瓦上去。
读书后，知道了一些关于牙齿的保健知识。以前饭后用水漱口变成了早晚刷牙，也知道了饭前不能吃糖之类。但有些老习惯还是难以改掉，总自信自己有一口好牙齿李志勋，无需那么多的讲究。我还看到过乡下老人，早上不用牙刷，而是洗脸时直接用毛巾擦拭牙齿。买一副牙刷放在那里，自己舍不得用，客人来时就给客人用。有知识的人就会客气地拒绝，老太太却总是搞不懂客人为什么会如此。我的牙似乎也很争气，不仅好看，也很坚强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无论生冷辛辣还是坚硬食物都不惧怕，看着别人的诸多禁忌新婚贺语，一度感到自己有更多的口福之乐。
第一次发现牙的大秘密是从一位老道士那里开始的。村里一位故去的老人做超度，那老道士做法事时念唱之间突然整幅牙床脱落下来显出干缺的牙龈肉，他不慌不忙地拾起，将整幅牙塞进口腔安好重又开唱。我看到这一幕惊诧不已，发现人的整幅牙居然可以像上零件那样安装的！奶奶说，那是牙齿老掉了的缘故，但还是有点疑惑，牙齿是怎么老掉的呢？我的牙齿什么时候会变老呢……
后来又看到一位美丽的少女一笑就大煞风景，她露出了整排带着“黑线”的牙齿，已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美丽。经细问，才知道那是在矫正牙齿的整齐，我想那种被绑架的美丽肯定很难受的。
看到了这些，对自己有一口漂亮坚固的牙齿感到很庆幸。它们跟着我一起出生入死闯荡江湖，而且好像越来越有了魅力。许多人就常夸我有一口好牙。妈妈教育我要笑不露齿以保持一个人应有的风度冯景禧，我却根本不当回事，总要尽情展示我的美牙，在开怀大笑时更是毫无顾忌。在相亲时，我的一口好牙也为我增添了不少的印象分。
那些青春勃发的日子里，牙齿乎跟着我，能吃能喝，能说会道。不知用口语工作的人，有了一口好牙是否干得更好蛇鹤八步。上课时，我就在学生的笑声中很自信。在一本相书上看到，一个人的牙齿定数决定一个人的荣华富贵，牙多的人衣禄好，据说皇帝牙齿数量可多达36颗以上。于是端了镜子，很迷信地数自己的牙齿。医生说，正常牙齿确实有一个常数，但并不意味着一个人的富贵荣耀。不管怎样，自己的一口牙始终处于“上等”之列，也越发自信，并常以工具作用咬开酒瓶盖，以显示牙的功夫，其实牙往往因此暗自受伤我却浑然不知。
从去年起，我的一边大牙突然开始怕冰冷刺激，也不能咬硬物了，就是不知何故。查了书，上了网，还是不知道个所以然。问了些过来人接客帝，都说是年纪大了的原因，人到中年是个分水岭。心戚戚然，大为感叹：时光荏苒，人不服老不行。自己的青春转折点，竟然是从一颗牙开始发现的。
今年暑假，那边不适的大牙突然急剧疼痛起来，以为是炎热上火了，私自去药店买了药来吃师东兵，不疼了，但牙却突然变松动起来，以致到了摇摇欲坠的程度。心窃喜，以为象小时候换乳牙，报上报道过，一位老太突然换牙长出新牙来，专家说是返老还童的奇特现象，可以长寿的。
妻说还是去医院吧。带着一脸疑惑去了趟医院，医生检查后直接拿钳子拔掉了那颗牙的半边。说是一边破损了，如果及时来还可以修补，现在必须打桩安上牙套（牙冠），不然会连累整颗牙或其他好牙。只好接受医生建议，进行一个漫长的换牙手术。突然忆起一次咬骨头时咯了牙，不小心受了损伤，应不是老掉的。但继而又担心起来，那牙的不坚到底还是因了年龄的因素，是广告上常说的骨质疏松了吗。
再次端了镜，发现牙缝越来越大，上下牙都变得稀稀落落起来，不知何时已没了昔日钢铁长城的风采，我想假以时日可能还会变成残垣断壁罢。上生物课时，看到过人体骨架模型，知道了完整牙齿的机构模样。也看到过迁坟时古人的遗骸，发现人的牙齿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哪怕经历几千年也是如此。骨科刑侦专家还可以根据牙齿的状况破译亿万年前的生命密码，还原亡者生前的样子。从某种程度上说，牙齿的生命是可以保持永远的。牙不是简单的钙质，是一段生命的见证。牙齿如此，其他也应亦然。
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个人静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颗牙，以及那些关乎牙的青春往事。那些流逝的光阴，曾经的风雨灿烂，有限的日子里，我该留下一段怎样的生命密码和永远的“财富”，让后人破译解读？
2
胡子情结
生为男儿，这辈子注定会与胡子结缘。快乐与烦恼纠缠，遐思与忧虑交织，久了，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生出些习惯性动作：遇事总爱摸一下下巴。
小时候，盼望长大，总羡慕人家有胡子。戏台上那些戏剧人物每个男角色几乎都有各种各样的胡子。愤怒时胡子会竖起，“吹胡子瞪眼”；高兴时会捋一下胡子，飘逸舒展。红胡子、黑胡子、白胡子、红胡子、长胡子、短胡子……各种胡子配以不同的脸谱，展示不同的人物性格和神情。有时胡子还会成为演员的一种道具，把个人物演得神形兼备，出神入化。现在我单看一下胡子，就能辨出是戏剧中的什么角色。那些生、丑、净、末各色人物会在眼前晃动飞扬，念、唱、做、打各种情态会在眼前腾挪缭绕。现实中人物，也有各种各样的胡子。“八字胡”、“一字胡”、“山羊胡”、“挂脸胡”……有的只有唇上胡，有的只是唇下胡。最搞笑的是日本“鬼子”胡，看战争片就爱比较日本胡。儿时，常和伙伴们偷偷地用毛笔画上胡子互相取笑逗乐，害的妈妈要洗几大盆水却并不生气。别的大人看了，还会暗地怂恿鼓动我们画胡子，有的还甚至亲自操笔帮助画上一个更神气的大胡子。看着大人们乐，我们也会更来劲。
待到自己真的长出了胡子，会兴奋、惊恐并伴以丝丝的莫名的烦愁。伴胡子一起长出的还有其他第二性征，我周围的同学也大抵如此，有的长得愈加茂盛。从课本上，从老师那里，从诸多的报刊杂志上，我们知道这是我们的青春期到了！有的同学觉得胡子难看死了，惊恐之余会不停地拔扯胡子，然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有的甚至拿了剪刀或剃须刀把全身上下类似于胡子的东西去除个干净，然而于事无补，春去春又回，为此事费净了心思，影响了学习生活。这段时期，我特别爱看《少年维特之烦恼》之类的书。
不管喜与不喜，胡子总会不约而来。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我的刮胡刀也从低级到高档，从手工转到电动。在家或是旅行，第一要紧的事是不忘带上剃须刀。有时懒得自理便去理发店闭目养神地躺着，静听下巴处传来音乐般的刮胡声，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这个时期的胡子也是在矛盾中生长，总要在去留之间徘徊不已。那时正年轻，刚出校门当“孩子王”，为人处世有时激情满怀却被某些人视为幼稚冲动。我就拼命地留胡子，生怕被人看作“嘴上无毛，做事不牢”之人。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私下认为有胡子会显得威严，能黑着脸镇住学生。蓄胡子长了，又怕别人说我老，被看成“老气横秋”，当有人说我“少年老成”之时，我不知这是对我的褒扬还是贬损。最怕别人问我年庚几何，郑斯仁怕因了胡子姑娘们对我敬而远之。倘若有人带我相亲，那胡子是天经地义定然要除之务尽的。对象先后谈了几个，得失之间，胡子也在不停演绎。失恋之痛时，愈加不理睬胡子，整个人变得渣不拉几的。甚至于无视胡子的存在，任其疯长，最好能自生自灭。不久想通后，胡子还会重新被一扫而空，改头换目，洗心革面，继续满脸春风地工作过日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胡子的认识和情感也会越来越深。古人是以胡子为美的，对美男子“徐公”的赞美描写是表现在“髯髥颇有须”的。现在许多女性钟情于“小白脸”，当然也有例外的，据说影星发哥（周润发）留细短须就迷倒不少粉丝。为研究胡子，我还特意买来一本相书，里边对胡子的说法真多，对不吉利胡形还提出了许多整修方法。古人“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的意境非常令人神往，其锤炼字句之功值得今人学习；有时就遐想，寻章觅句与胡子到底有干系吗？在外国，从1154年开始还发生过英、法两国为胡子交战三百多年的事哩，这如今听来是不可思议的事件。在战争年代，周恩来总理还刻意留胡子，言称革命不胜利就不修胡子，以彰显其意志，令人钦佩。这全然不同于曹操玩“断发割须”之把戏，让人品出人格情操之高低来。人虽然变得越来越成熟，但胡子的去留纠结仍在。一次突然盯住办公室墙壁上的伟人画像似有所悟：左边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外国清一色的“大胡子”，右边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袖人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留胡子，显得端庄亲切而又生机盎然。
此后，好长的时间我都会不忘刮胡子，以保持青春与活力。特别是参加重大活动或出席亲友的婚嫁宴会，我都会净胡而往。每次把胡子打理干净后会觉得精神为之一爽，工作起来会干劲倍增，更没有“千根烦恼丝”之感了。
有了孩子后，我又意外发现了些留胡之趣白夜行孙艺珍。胡短时，我爱抱着孩子往他小脸上蹭，他会一边推开我的脸一边说：“爸爸不乖，爸爸脸上有刺刺！”胡子长时，儿子会把小手伸到我下巴来捋胡把玩，把胡子当做免费的玩具。有时我睡着了，会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和轰鸣。醒来发现原来是儿子开动了剃须刀，在我下巴处游来游去。妻子爱我的胡子在长于不长之间，这个时候亲近她她就会出现陶醉的神情。
胡子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会欣赏和爱惜它。与胡子结缘，你会有许多的物外之趣。我常常憧憬：待到退休后就留起大把的胡须，过起闲云野鹤式生活。在阳光下，对饮或博弈，或是我的一大把闪亮的白胡子任凭儿孙们坐膝把玩，此时，我就是福星或神仙。

徐大发，通山县燕厦人，从教。通山县作协副主席。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摄影、写作。2014年出版散文集《富水湖放歌》，获得第二届香城泉都文艺奖金奖。言论类文章在全国各大报刊发表，多次获奖。也热爱新闻报道，多次被咸宁日报评为模范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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