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名家】史飞龙：贾平凹小说的创作底蕴-乡土文学


　贾平凹素以勤奋多产，求新善变著称以文坛。他的“商州系列”小说更是为他赢得盛名，有论者指出：“贾平凹创造了商州，商州成就了贾平凹。”(1)此言确是不谬。审读贾平凹的系列小说，尤以“商州系列”在量与质方面更为繁富和成就突出。在这些小说中无不洋溢着浓郁的商州民俗风情：从洋芋糊汤酸菜的饮食文化，到换亲，送路乃至人死选“穴地”居丧唱孝歌的婚丧文化的描述；从庆祝节气时令，社火芯子耍龙舞狮等风俗民情，到占卜巫术阴阳师的神秘文化的展现，贾平凹在不经意间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瑰丽神奇的“商州世界”。
1983年前后，贾平凹的《二月杏》《好了歌》等小说受到激烈批评曾泰，1993年前后，〈〈废都〉〉引起轩然大澜。每次在创作中贾平凹陷于身体精神的惶恐与迷惘时，他都自然不自然的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生养之地——商州。（这种对“母体”的依恋和回归，它所标示的意义已超越文学的创作本身。）商州境内北有洛水，南有丹江，东与河南接壤，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商州域内北方的秦文化与南方的楚文化以及中原文化相汇相融的局面。包容性小城天长网，囊括性使商州民间文化雄奇厚重，意蕴悠长，特别是楚地巫文化对此地的影响之深遍及之广，更使这里的山山水水充满了阴柔和神秘。在以商州民间文化作为其创作底蕴的探索道路上，以作家的两次回归为标志，贾平凹走过了两个阶段。
其一，以实写实，形而下的前期阶段。这一阶段以贾平凹第一次有意识的“回归”为起点，以〈〈小月前本〉〉为发端，继之以〈〈商州初录〉〉〈〈鸡洼窝的人家〉〉〈〈腊月正月〉〉〈〈天狗〉〉〈〈黑氏〉〉〈〈远山野情〉〉等大量中短篇小说的崛起而引起文坛的瞩目。作家使一个清新古朴繁富的“商州世界”从人们的视线外，陡然呈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庞祖云
如果说这些中短篇小说所呈现的“商州世界”还只是一些零碎的不算完整的构造时，那么〈〈商州〉〉〈〈浮躁〉〉的出现则让我们浩叹一个作家如何用他的如椽巨笔来构造一个辉煌的宇宙世界，这也首次把“商州小说”推向了一个峰巅。纵观贾平凹这一时期的小说对商州民间文化的采用上，多运用写实的笔法，以白描渲染为能事，为我们全方位多角度展示了商州充满浓厚地域色彩的婚庆丧葬饮食起居戏曲社火芯子高跷驮夫抢亲风水占卜祭神驱鬼等等民俗风情。不能不提的是，在长篇小说《浮躁》中，贾平凹又把家乡的丹江即小说中的“州河”文化纳入到写作视野，丹江发源于商州境内，在湖北均县汇如汉江。自唐至清年间，丹江都扮演着比较重要的航运角色，从而形成了沿岸的商帮商号骡马店等河域文化。在小说《浮躁》中贾平凹把“州河”作为一条隐性线索，贯穿全文，有力的拓展了其小说的商州地方文化领域。在这一阶段，作家如坐于山涧月侧沾着清露的青石上为你讲述着商州人的吃喝拉撒婚娶丧葬悲苦爱恨，以及虽偏僻落后却淳朴仁厚的山野人性之美。
当然，在这一时期的“商州系列”小说中，贾平凹并非一概的对商州民间文化做着实景式的描述。比如在〈〈古堡〉〉中那潜隐忽现的白麝，〈〈龙卷风〉〉中那个半仙似的赵阴阳及诡秘的鬼市，〈〈太白山记〉〉中那一系列虚幻丛生的民间神秘物象，已蓄有一定的象征意味和虚幻色彩。但这犹如倾盆大雨前浓云里闪出的一道雷电，瞬间闪烁在高空，预示着最后风雨的到来。
在完成商州实在世界的构建后，贾平凹转向了内心的自省与深思，他暂时将笔触瞄准了城市，这便是〈〈废都〉〉〈〈白夜〉〉〈〈土门〉〉的横空出世。“他的创作转向了对自我精神世界的揭示，有灵魂自剖的倾向，注重主体‘心迹’的表达，当然在表达个人浓重的悲哀之时，亦不忽略世情世风的揭示公文数学。”(2)这种对“世情世风”的重视，正是商州民俗风情在贾平凹“城市题材”小说创作中的潜层延伸。
〈〈废都〉〉所引发的轩然大澜，使贾平凹身心受到非常大的损伤，这时他像个委屈的孩子有一次把目光转向了商州。似乎每次只有当他面对商州时，他的内心才会趋于平静。然而，这次重新回归，贾平凹已不满足于对前期商州民间文化做实在性的叙述和思考。前期在〈〈太白山记〉〉等小说中所做的试验有复现在他心头。这便是以实写虚，体无证有，形而上的第二阶段。
我想再没有比〈〈怀念狼〉〉这部小说更能代表这一时期的创作构想与创作特征了五子说。小说讲述了“我”——省报记者子明斯派克李，深感于都市的困顿与消沉及身体机能的萎顿，怀着异样的心情到商州调查境内剩余的15只狼的生存与保护状况，并负有为其编号的任务，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的猎人舅舅傅山，得到了他的帮助。但是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一系列险象环生诡秘异常的事件相一片鬼影一样附在他们周围，而随着最后一只狼的在人手中的灭亡，猎人傅山曾经强健的气魄与精神也随之坍塌。在这部小说中，贾平凹主要采用了商州境内广泛流传的狼故事狼传说，把商州人与狼长期斗争从而形成的表层与潜层文化，以及商州境内狼等野生动物濒临灭绝这一事实，纳入到当前全人类需要共同面对的命题。
贾平凹是一个公认的讲故事的高好手，但在〈〈怀念狼〉〉里，他不在沉湎于精彩故事的构架，这部作品似乎由一些故事的碎片拼凑而成，作品中狼与人的互变，以及其它诡秘物象的穿插其间，更使作品显得零碎不堪，面目可憎。贾平凹说：“〈怀念狼〉里，我再次做我的试验。局部的意象已不为我看重了，而是直接将情节处理成意象。”(3)这种将情节处理成意象的创作，正是作者“以实写虚，体无证有。”(4)的写作兴趣所在。这种转变明显区别于前期的“商州系列” 小说，可以说，贾平凹从某种层次上深化改造了商州民间文化，使古老的商州民间文化跨越到当代思想文化的最前沿。然而，需要提出批评的是，虽然作家本人这种创作构思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和伟大的忧患意识，但就作品本身而言，小说存在着叙述上的强硬与模糊，物象象征上的注解性，语言上的粗糙。这表明作家对这一命题的思考还有欠熟虑。
在对商州民间文化作为其小说创作底蕴的把握上，贾平凹并非只对商州民俗风情做一些自然地实录，也并非简单的将其点缀其间，起着可有可无的附丽作用，它在本质上体现出贾平凹独特的审美要求，他是作家刻画人物性格内心与表现作品主题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叙写蓝环章鱼。而通过作家于不同历史时期描述的商州民俗风情，我们也可一窥商州乃至整个民族在时代前进中的世风世貌的传承与变迁。总之，在贾平凹的作品中，商州民俗风情与山水风物，人情世貌融合于无形，浑然一体，表现出雄奇厚重，阴柔秀丽并存的审美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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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