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连载】赵书兰//《归田》之十三-河畔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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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判美种半夏
作者 赵书兰
在乡下，判美主要靠着退休金生活，间或有文章发表得些稿费作为意外惊喜，日子本可以很滋润。可是他有满世界的看不见的穷亲戚来投奔，看的见的亲人要资助你就像个小孩，所以尚未达到视金钱如废土，拿钞票当树叶的程度。远的不说，判美的亲妹妹日子就过得很惨，妹夫嫌她不中用，六七十岁了跑去跟兄弟一家过去了，宁愿给人家当长工混饭吃也不回自己家里去。判美见到妹妹，能不给个三百五百的。而判美一大家子的堂兄弟们年轻时多么生龙活虎到晚年也是凄凉。大哥九十多了一天只吃两顿饭，晚上一顿只喝面汤啥菜也不吃。六哥八十多了更省事饭也不做瘸着腿拾破烂挣钱换馍吃余乐醒。本家三哥虽然儿子好几个儿孙满堂，到卧床不起时，没一个人端碗饭送口水，气得在狂喊自己儿子儿媳“爸呀妈呀”声中咽气。判美听得见得多了，简直恨自己是个教书匠而不是做生意的大富豪，可以阔绰地资助这些亲人们。
转眼到了秋天，村上有老街坊邻居过世，他去吃桌。听到本村在药检部门上班的人透漏，目前中药材半夏奇缺无比，谁如果种植一些可以卖高价。半夏这东西在社旗方城等地很常见，它有独特的花序，像一束火焰，植物学上叫佛焰苞。判美觉得这是个商机，准备到地里挖十来斤半夏种子，然后在房前刨它几分地种上。

说干就干我谋洪荒，权当活动筋骨呢。判美第二天一早就拿着一个长柄瓜铲儿，一个大铁茶缸上地找半夏挖半夏去了。先在整块的玉米地麦地里找，结果没啥收获，虽然他的眼睁得老大，也没见一棵半夏苗。又到河湾被开荒的地里找，稍微好些，但也不多。到中午回来时也没挖几个，暗自思忖：现在农田普遍用灭草剂，庄稼地里没一点杂草了自然也没有了半夏。那下午专到种树的地里看看，因为种树的地里不敢随便打灭草剂，怕把树也灭掉。树地里也许有半夏呢。
到了下午，判美到一户人家的玉兰地里找，果真不出所料，树地里半夏很多，侯阁亭棵也大。挖出来都是枣大小的“小芋头”。判美挖呀刨呀，有时腿蹲得酸疼，干脆不怕脏了裤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挖。判美头也不抬，目不斜视，一天挖六七斤，连挖三四天，共挖二十来斤大大小小的半夏疙瘩。这下种子有了屠夫阿川，判美又从村上老乡那里找来耙子，在房前菜地挥动银耙刨起地来。判美刨地的样子好看得很：只见他手握耙子扬到头顶，划条有力的弧线，再稍稍倾斜，让耙子依靠自身重力快速落下，携带巨大的冲量砸进土里，又划条优雅的弧线，然后双手紧握耙子把儿往后猛一拽，土块松动被带了出来，整个动作优美连贯。刨累了，耙子往地里一杵，手扶耙子把儿眺望远方，远看剪影异常动人，近观身形则活像一尊雕塑。可惜艺术家只看见掷铁饼的男士（米隆《掷铁饼者》），抗水罐的女子（安格尔《泉》），看不见农村刨地的阿喀琉斯，摘豆角的维纳斯。
刨了地，判美又从高四家弄来鸡粪撒上，然后像种韭菜一样一畦一畦地把种子埋进去。干完活休息的时候，判美美美地哼着小曲：
土儿刨得深又深，
坷垃打得细又匀首邦育发液，
鸡粪撒上两三层，
让你变成聚宝盆。
怎么能成聚宝盆呢虫界战争2？判美如此盘算：半夏茎杆底部是个枣样的大疙瘩，杆上一般还有一两个黄豆大小的小疙瘩。每年秋天刨地，把大疙瘩捡出来卖掉，小疙瘩还埋进去，年年种年年收年年卖钱，这不像是聚宝盆吗？（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赵书兰，软件工程师，南阳市社旗县人，现居洛阳。作为拖蔓到城市的一棵瓜秧，谋生之余时时吮吸着故土的泥汁，保持着精神的清新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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