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微小说】随风飞扬｜太阳雨-乡土黔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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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上）
作者：随风飞扬

大地若慈母，恹恹有沉疴。
漫漫求医路，艰辛何其多！
——题记。
1
舅舅，你走慢点儿……
戴着草帽的舅舅走在前面，急匆匆地穿行在茂密的苞谷地里，全然不顾陈晓阳的呼喊。
苞谷叶子又绿又密，边缘还带着毛剌，把陈晓阳只穿了短袖的膀子割得生疼。他呲牙咧嘴，还要时不时眯着眼，避开舅舅肩头上的薅锄勾住然后弹回来的苞谷叶。
陈晓阳心里很是着急，一慌神，脚下绊断了一根苞谷，一个趔趄就向前摔去。
他一边惊慌失措地喊舅舅逍遥叹简谱，一边伸出手去扶，手却扑了个空。
咚咚地心跳里醒来，陈晓阳发现自己还在车上。
山区的县道弯道很多，客车像喝麻了的醉汉，在巅簸中前行。陈晓阳睁开眼，窗外树林幽深，山岩峻秀。客车又转了个急弯，陈晓阳忘了自己还系着安全带，下意识的抓紧了前排的靠背。
后面有人晕车，在哇哇地打着干呕。
陈晓阳扭头四处看时，车上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乘客。同排通道对面那个一直玩着手机的小学生模样的戴着眼镜的男孩子，以及中途叨着叶子烟上车，和售票员吵了一架那个老头，都还在。
前排那个一头长发、穿着米黄色棉布长裙的妹子，却在他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消失在沿途的哪一个村落。
陈晓阳感到一阵无趣。车厢里并不安静。副驾驶的那位中年女子，正唾沫横飞的和售票员谈论着昨夜的麻将。驾驶员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偶尔插一句嘴。
又过了一个树荫浓郁的弯道，峰回路转，客车从一座拱桥上驶了过去裸族的新娘。陈晓阳看不到河里的水是不是还那么清澈，但他知道，离芭蕉坪不远了。
桥头一座二层小楼的农舍，被正午生猛的阳光下晒得面目苍白。好在院坝边上，有一簇簇开得姹紫嫣红的指甲花让人眼前一亮。这簇花朵一闪而过。一个背着喷雾器的农妇，站在公路旁的小路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辆路过的客车。
手机上的微信提示音响起。陈晓阳掏出手机，解锁进了微信李自健，是舅舅家的邻居陈雨茜给他发来的一个定位，叫他记得叫师傅在芭蕉坪路口停车，不要坐远了。要不然来的就不是舅舅家，是错到姥姥家去了。后面还加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陈晓阳在心里暗自笑了一下。这个妹妹，多年不一起玩了，却还是那么调皮。
远远的，一根高大如伞盖的剌楸树，洒下一片荫凉，把一个三米宽的水泥支路口罩在它的庇护之下。陈晓阳喊了声下车，客车停了下来。他说了声谢谢丑娘娘，背着双肩包往车下走。车上的几个男女老少，目送着这个大学生模样的文质彬彬的小伙子，站在了芭蕉坪的入口。

2.
芭蕉坪是陈晓阳外婆家所在的村子。群山环绕间，一片稻田，几面坡地。散落在树林下小河边的三二十户人家，七八个院落，看似随意修建，不成章法，却又仿佛极为讲究，依山傍水，与这个小山村钟灵毓秀的风水互相映衬得恰到好处。
寨子虽唐翔千小，却有包、陈、覃、向三姓杂居。后三个姓，多是土家族，崇尚耕猎，善酿苞谷酒。包姓不知是客是主，但在芭蕉坪历史悠久，最初这个寨子便叫包家坝。解放后，被当了公社干部的覃姓改作了富有田园诗意的“芭蕉坝”，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包家人便渐渐没落下来。
陈晓阳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童年时光。十多年前，外出务工的父母，曾把五六岁的陈晓阳寄放在外婆家里。但他在这里来的第二年，对他百般疼爱的外婆就被食道癌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外婆去世后，舅舅顶住来自舅妈的压力，继续呵护着这个寄人篱下的孩子。表哥表姐们相继外出务工，邻居家的妹妹陈雨茜、堂表弟包谷、覃彩虹、还有寨子里的一群孩子，成了他的玩伴。
穿着孕妇装的陈雨茜袅袅婷婷，从小路上走过来。已为人妇的雨茜，还是那么面容姣好，模样可人，还带着几分少妇的水灵与温婉。久别重逢，雨茜打招呼显得分外热情，那流转的眼波让自诩见过世面的大学生陈晓阳躲避不及。
陈雨茜看见晓阳少男害羞的窘样，倒自抿嘴笑了，打趣他道：“哟，一个大小伙子，在我当妹妹的面前还害羞了呀？
陈晓阳跟在雨茜的后面，往舅舅家所在的院子走。走了百十米远，一只大公鸡从路边一处农舍飞出来。他依稀记得，进村的第一家姓向。雨茜说，哥，我要去向表叔家取点东西，你也一起去歇两分钟了走吧？
嗯，要得。陈晓阳虽然走得并不累，但绝对服从安排。

晒干洋芋块。图片来源于网络。
向表叔家的院坝边上至尊皇权，晒着蔫巴干的洋芋片。陈晓阳凑过去闻了闻，记忆里的味道扑鼻而来。
雨茜是来找向表叔拿土鸡的。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晓阳，雨茜在向表叔家宰杀了一只土鸡。向表叔刚刚把鸡杀好，他老伴在灶房忙着收拾。向表叔就倒了茶，陪着两个年轻人坐在转角的屋檐下聊天。
“晓阳，你大学都快毕业了吧？”向表叔显然还记得这个在芭蕉坪生活了五六年的孩子。
“嗯嗯，就是，今年大三了，过完这个暑假大四了”陈晓阳答道。
“怪不得我们要老，你看，你们都长大成人了。那时候你在我们这里读小学时，还只有这么高。”向表叔拿手比了一下，“你是来给嘎婆和舅舅上坟的吧？”
“嗯——”陈晓阳迟疑了一下，肯定的回答到“舅舅和嘎婆都是夏天过世的。”
“唉，你嘎婆和舅舅都是得癌症过世的，都没享到福啊。”向表叔不无惋惜的感叹了一番，几个人唏嘘不已。向表叔把自己坐的凳子朝荫凉地挪了挪，回过头对雨茜道，“说起这个害人的癌症，昨天我赶场碰到漆树湾的刘医生，我们还在说，这些年，周围得癌症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雨茜点头道，“就是呢。”
“刘医生跟我说，农村癌症多，跟我们种庄稼用除草剂有关系。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对了晓阳，你是大学生，应该晓得这个问题噻？”

3.
“啊？除草剂呀？”晓阳被问得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候雨茜笑嘻嘻地出来打圆场：“表叔，晓阳是学社会学专业的，专业不一样，这个问题他不见得能清楚。要是学农业或者医学的答不上来，那他大学就是白读了。是不是，晓阳哥？”
“嗯，是倒是，也怪我平时兴趣不广泛，知识面太窄了。”
“你在微信上说，你假期的社会实践，是来我们芭蕉坪搜集薅草锣鼓的相关资料？”
“嗯，是那样计划的，我们芭蕉坪以前的薅草锣鼓和号子一直很出名嘛，所以我想来看看能不能搜集些资料，录制一些视频，如果以后要读民俗学的研究生，有用处的。”
“哦？”向表叔的神情里，又是佩服又是惋惜“你们年轻人现在有出息了，读书读得高，好啊。不过，这些年，很多人都图轻松，直接用除草剂，不去薅草了，薅草号子，也有好多年没人唱了！”
说话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暗了半边，伴随着几声闷雷，一团被太阳光镶着金边的乌云带着雨点，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白昌洙，从老鹰岩那边涌过来，把山谷田野笼罩在闪烁着亮光的雨幕里。

陈晓阳跟着向表叔们老两口手忙脚乱的从院坝边上往回收洋芋片。雨茜把凳子椅子拖到灶房门口时，晓阳他们已经把几盘晒在簸箕和烤秧竹盘上的洋芋片端进了堂屋里。
一时间雨声喧嚣，盖住了四下里的蝉鸣和小村里的鸡鸣犬吠。向表叔和老伴端了一盘李子，几个人在堂屋里或坐或站，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
“对了，晓阳”喘过了一口气的向表叔想起了一个人：“你还记得教你们小学的向培林向老师不？他退休了不愿和儿子住城里，黄瀛漩在老家办阳春。他本身就是爱说爱唱，往些年就是薅草号子的领唱。这些年，他种田坚持不用除草剂和农药，一直按以前的老套路去薅草杀虫。”
“向老师？他还在做有机种植呀？”陈晓阳又惊又喜，看来这次回芭蕉坪还是会有所收获的。
向表叔正要回答，他老伴插话道，“这个老师哥也是个怪人，在城里头享福不去，非要在屋头办阳春。因为不用农药和除草剂，他还和街上买农药种子的刘三毛吵了一架，差点儿被刘三毛打了，都进了派出所了！”
看到晓阳惊诧的表情，雨茜笑了：“你还不信啊，向老师就是这个脾气嘛。听说后来他还要找镇里管农业的领导，人家躲着不见他，教委的老同事出面劝和，才平息了下来。这个事儿不要说芭蕉坪，估计这几个乡镇的人都晓得。”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右玉道情，一会儿时间便云收雨印度舞串词住，一道彩虹挂在了天空。
是得去拜访一下向老师了。陈晓阳在心里想。
“呀，好漂亮的彩虹”雨茜拿出手机拍照。
“薅草的时候，就怕这样的偏东雨，草晒不死啊！”向表叔看着屋旁滴滴答答滴着水珠的芭蕉，喃喃自语。

（本故事纯属虚构，图片来源于网络。图文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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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随风飞扬，男，80后，重庆市黔江区马喇镇人，土家族。乡土黔江公众号创办者，马喇乡音群公益活动主要发起人之一。长年从事工程管理行业，爱好业余写作，有部份作品发表于纸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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