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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刘吏乾|乡村记忆之打糍粑-乡土黔江

全部文章 admin 2019-06-20 178 次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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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刘吏乾|乡村记忆之打糍粑-乡土黔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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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黔江 特约供稿
乡村记忆之过年打糍粑(节选)
刘吏乾
在我的老家,每到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打糍粑,就像北方人包饺子一样,是一种习俗,这一习俗在武陵山区腹地的土家族部落已经延续了千年,是土家文化灿烂花丛中的一朵最耀眼的奇葩。千百年来,土家儿女自然是百般欣赏和百看不厌,因为奇花异蕊无形无声地散发出弥久的芬芳,让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受到熏陶和感染。
这一习俗发端于何年何月,在历史的演变下经历过哪些改进,都无从考证。一般是在小年之后除夕之前,不具体到哪一天,乡村的行程安排有一项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就是打糍粑,不论是否真的喜欢吃,总要准备一点,算是年货。
加工的程序虽然很是繁琐,但是打糍粑的场面一定是乡村生活中一道难见的亮丽的风景线,因为这一道风景线所包罗的元素实在丰富,有热闹和欢笑,也有汗水和疲倦。
往往几家人为了方便劳动力的集中提前商量好,确定某一天一起打糍粑。邀约好你家三十斤我家二十斤,前一天晚上就将糯米准备好,用水泡一整夜,泡涨了的糯米,蒸煮时就更快,米饭更软和,锤打起来更省力,打出的糍粑更易咀嚼线状苔藓。
当天一早就起来,清洗各种用具,大方桌至少两张,硬质的木粑棒,石头挖空而成的粑槽(在更早的时候,多用整木挖的槽,因用木粑槽容易在捶打过程中产生木渣滓和容易伤人——木质的槽太光滑,粑棒使得不好容易打到对方的脚, 虽然木粑槽多用柏树制成,也已经基本淘汰。而今不少旅游景点,尤其是古镇之类的,有打糍粑的塑像,其构造并不原生态,粑棒太细了,真正有用和好用的粑棒是两头粗中间细:两端留一尺来长、径约碗口大小略呈锤状,中间的四五尺稍细到壮力大汉勉强能掌握为佳;粑槽也不是滚圆的桶状,标准的石粑槽是椭圆形的,内空部分也是椭圆形,在槽的上端外沿,有四只耳朵,美观的同时更方便搬移)。用滚开的沸水清洗,一来各种用具一年才用一次,灰尘太多;二来不免有各种细菌,是卫生保障的需要。
清洗完毕,匆匆结束牲畜和人的早饭,就要准备在大铁锅里蒸煮糯米了。将泡涨了的糯米反复淘几次,本来从科学角度分析,多次淘洗的米其营养成分也被洗掉了,可农村人是不理会这个的,只懂得反复淘洗之后的米最终制作成的糍粑更白和更耐看,积淀的淘米水也颇为有用,可以用作天然去污染剂和天然饲料来洗涤锅碗瓢盆和喂养家畜家禽。米先入锅,而后倒入掩过米的清水,点燃柴火煮沸。观察锅中的米,不太生不太熟,恰到好处时起锅倒进筛子,将米汤滤干,这一过程最考经验和火候:太生了,蒸出来的饭是夹生饭,无法捶打;太熟了,蒸出来的又是丧水饭(方言,因火候太过,蒸煮出来的米饭很难捶打4u乐队,其韧性和粘连性极其受损,可用来比喻其他各种事物),捶打则费力,不糯(也即粘性不强)。
滤好了的米(已经是饭的半成品了,姑且仍称米),稍微冷却即倒入甑子,在甑子的上端平稳地摆放好一个碗,装着蜂蜡、菜籽油(压糍粑时用,不粘手和糍粑更显色泽和光滑,有的地方则用舂好的细米面而不用蜡、油)。这时候灶膛中的火要先旺而后文,炒菜、炖汤用火讲究多,用甑子蒸饭亦然。
米饭蒸熟了,先捏个饭团满足在门前屋后蹦跶的小孩子。在生活没整体进步的时代粒米金贵这是很难吃到的,小时候好不容易才从母亲手中接到到个饭团,一定要先在手里滚来滚去地玩耍半天,饭团开始变冷了才和着白糖还有从手心抹上去的汗水、泥土吃一口,这味道乍有粽子的意味,但又没有那特殊的粽叶味,当时哪里会想这些,只管欢天喜地就是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舀米饭倒入粑槽,一槽米七八斤,两个壮汉各执一根粑棒,不丁不八的脚步姿势,上体前倾,根据个人习惯或者左上右下或者右上左下,双手不松不紧地握着棒,先均匀地杵着,待米饭基本杵碎,就要开始捶打。捶打时双手也要不松不紧,不能急切地用猛力橘子焦糖,不然一两槽后会乏力,一整天下来多的时候有接近两百斤米如何打得完。捶打的整个途中都讲求用力均匀,主要是省力和保护用力者不受伤(曾有人除学打糍粑时不会使力而闪了腰)。最后的几下则较为费力和需要窍门,要用力稍大和频率稍快才行,因为越是打到后面糯米的粘性韧性越是被激发了起来,还有就是在冬天有时还下着雪的热饭容易受冷。如果在捶打半途突然捶出了气泡,一定是祥瑞之兆,明年必定会喂养出大肥猪的,这种说法自然经不起考证,但从中折射出了乡村人对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是多么期盼。

(图片来源于网络)
捶打得差不多了就起槽扭糍粑,这是女人们的事了,大方桌上、手上,抹一点蒸烫了的蜡油,一手挤、捏,一手扭,这个过程也曾闹过笑话,外地媳妇嫁到当地初次参与打糍粑,不懂窍门而像撮汤圆一样撮糍粑,不论如何也撮不圆。在方桌上摆放整齐、均匀,将另一张尺寸相同的方桌倒过来,压在摆满圆球的桌上,四方稍微用力压一压,如有顽童在旁则可以翻上桌蹦跳几下帮忙挤压。
在女人们挤、捏、压糍粑的同时,两个壮汉则坐在旁边休息,抽一管旱烟,旱烟抽完,又进行下一轮的捶打,如此循环,直到当天准备的糯米打完。如果劳动力充足,可以相互替换,打一槽了就休息几轮,刚好只有两人就必须每一槽都上阵,就很需要耐力和耐性。在十八岁那年,虽然有点力气但还不完全懂得干重力活的一些诀窍,像站桩一样和两个年纪偏大身体不好的叔伯轮换着搭档,捶打了一整天。已经忘记了那种四肢乏力腰酸背痛的感觉,但是打糍粑和其他各种重力活的使力手法技巧却得到了体验和领悟,也逐渐产生了其他更多的感悟。
第二轮捶打开始,上一桌的糍粑也已经成型了,搬开压在上面的那张方桌,先将劳动成果翻转过来,这时一定要先拿两个用碗装好虔诚地摆放在堂屋正中间的神龛上,让祖宗品尝,这个仪式虽然简单,无需像过年那样正式地点香烛烧纸钱,但也必不可少,因为从中体现出来的是乡村人不忘本和对祖宗的时刻缅怀、感激。与之类似的还有每年收了稻谷之后用新米煮第一顿饭的第一碗米饭要敬献给祖宗,每年冬腊月杀了年猪要把猪头腌制好、用柴火烟熏烤,除夕这天的主要事程就是煮完整的猪头,煮好后用猪头敬献祖宗,这些习俗已经传承了千年,可能仪式随着历史的变迁已经简化,但是内涵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讲究一点的人家在这时会给糍粑上色、印花,这是农村人的一种独特的审美表达吾林小说。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用色素倒一点在小碟子里,再放点棉花进去,用酒调和均匀,制成相当于篆刻印章所需的印泥,更有趣味的是粑杵(方言,即用来在糍粑或者其他粑类食物上印花的印),用黄杨木、梨花木(做印章的上等材质)雕刻着团寿字、牡丹、蝴蝶、菊花、兔子、鸟雀等各种图案、花纹(如果条件不具备,用干了的玉米壳,剪一小段,卷起来用棉线捆着,也是简单的粑杵;或者采摘点四季常青的柏树叶,印上去也具美感,不过用柏树叶一般只用一个颜色)。
自古酒即色之媒,糍粑就通过酒的媒介,搭讪上了鲜艳多姿的百花百鸟,红绿相间,相互映衬着闪耀在糍粑的表面,让糍粑更加妩媚动人。这种妖娆可能不能真的吸引人,人们吃糍粑的时候是不会端详这些花鸟图案的,因为习以为常了,但是每年打糍粑的时候还是要盖上这好似创作书画作品时所用的闲章,说不定哪个时候又是有必要的,比如在年后的正月年轻小伙带着糍粑去老丈人家拜年,就要讲究这些细节。

(土家打糍粑。陈彤 摄影)
待调了色素的酒稍微挥发,主人就会拿着筛子捡糍粑,四五个一码堆好,待全部收拾停当后再摆在放桌上单独压一夜,让糍粑冷却和硬化,更让糍粑更紧扎(密度更大),食用时才更有嚼劲。
一天下来,人们都已经是精疲力尽,还要收拾、清洗各种工具,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天、这一年的打糍粑的工作。其实这只是作为年货的糍粑的制作流水线,在早些时候,哪家修房造屋、添丁进口,确定日子宴请亲友,亲友(一般是女方的娘家人,或者男方的姑舅、姐妹家)前来祝贺的礼物中有一项就是糍粑,是大糍粑,盖在装满粮食的罗兜上沿,写着些“华构增辉”“添嗣之喜”之类的吉祥祝福语,增添喜庆的气氛(注:如果生的是儿子,则写字;生的是女儿,则画常青树之类的图案)。这种大糍粑的制作流程和过年时的糍粑一样,只是要用竹条围成圆圈来固定糍粑的大小和保证够圆。陈艳茜主人家接受礼物后则切薄、切细,成小块三角形、菱形等形状,用作给前来庆贺的客人的回礼。这种用途现今基本消失了,乔迁、贵诞等事由不能再请客了,即使可以请客亲友间也会选择便捷的现金支付。
作为常见的食物,倒还是一直延续着,除夕之后的初一早晨,惯例是不能吃荤腥的,就吃糍粑,烘烤、水煮(陪以醪糟)等各种吃法,各种味道,全凭个人喜好而定。
初二开始,亲戚之间相互往来、拜年,糍粑又是不可缺少的礼物,来来去去的礼物都有糍粑,糍粑作为礼物和食物穿梭于整个走亲访友的过程,途中或者被人们吃了,或者因存放不当变质而进入了猪们的肠胃,或者多余的被存放于菜籽油之中可保长久不腐。
这些就是糍粑生产的全过程和大致的用途,这样的流程没有既定的秘笈进行记录,全靠口耳相授代代传承。体验过了,并不觉得其中有多么繁复,也不像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那样是所谓的智慧的结晶,却实实在在是在田地间辛勤劳作了一整年的人们勤劳和艰辛的结果和杰作。

(乡土黔江读者供图)
往往在打完糍粑的当天晚上,参与了打糍粑的男女都会围着火堆,诉说着糍粑内外的各种乡村生活的物事。窗外的天空正飘舞着雪花,乡村人没有听雪诗话的雅致,其实他们的整个生活就是诗意,这诗意没有随着夜晚的降临而凝固,而是洋溢在一直嬉戏打闹的顽童纯真的脸庞,渗透在汗流浃背此刻衣襟已干的壮年男子的胸膛,镌刻在略显干瘪和粗糙的中年女子的手上。夜空不仅飘舞着雪花,也弥漫和浸染着乡村在过年之际特有而又普通的祥和气氛。
明年的这个时节再演绎相同的情节,年复一年,誊写或者标点着乡村的历史。
可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悄然地出现了很多变化,某次偶然回乡整理杂物时得以发现,睡在横梁上的硬质木粑棒布满了霉斑和长了很多虫眼儿,倒放着可以充作杀猪凳的木粑槽完全腐朽,倒置着的石粑槽下垫着的两块木板也已经腐朽,粑槽的内空滋养着许多不知名的虫子,粑杵不知被遗忘在了哪个角落,甑子因外围腰部的竹条松弛而散了架,只有大方桌被安放在堂屋中央作为贡桌还偶尔有用。这是我家的变化,似乎又不是。
那些打糍粑的场景很难再见,即使还能见到也很难再像当年那样融入其中而不亦乐乎。如今的农贸市场、各大超市,不仅有糯米糍粑,还有玉米糍粑、小米糍粑、高粱糍粑,形形色色,琳琅满目,源自专门的工厂或作坊专业生产。这种机器化的生产,成本低、效率高,还不分季节,给消费者提供了选择的空间和购买的便利,可能口味口感和手工制作的有差别,但差别并不明显,最大的差别是机器生产的糍粑没有手工糍粑中夹杂着的欢笑、热闹还有汗水、疲倦。
虽然原始的方式打糍粑费时费力,毕竟是承续了千年的习俗叶常棣,这一古老的民俗消失了吗?应该还没有消失,有少数地方完好地保存着,只是有点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蹒跚在青石板路上,小心翼翼的走着。
作者简介
刘吏乾,土家族,80后邓佩仪,黔江区马喇镇人,黔江中学教师。工作间隙,喜欢看书,思考和写作。主要追忆乡村成长的体验,顺便探寻一点风俗民情及其蕴含和折射出的深刻、深远的内涵,同时思索当下的城镇化进程和传统的民俗所产生的必然的、忧喜难分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