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架子车（2）-陇上人家

作者简介

杨升，男，80后逝去的武林，甘肃陇西人，中共党员。2003年毕业于陇西师范学校，现供职于陇西教育系统，小学高级教师。


创师叫了庄间两个“闲人”帮忙，一个是张背锅，另一个是曾跛子。两人开始天天锯板，锯的是一棵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榆木，早已干透。创师有一把一米多长的大锯，锯条近十公分宽，他们将榆木绑死在场边的一棵杏树上，二人你推我搡地沿墨线往下锯。锯末儿沿着锯齿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和磨齿中间磨出来的白面似的，扑扑簌簌……
创师因是夜鸽子沟第一个做架子车的人，也是即将第一户拥有车的人，所以心情极其畅快。嘴里哼着不上调的“曲子”，用夜鸽子沟人的土话说，就是“像夹在门缝子里的狗一样”的声音洋芋擦擦。每天都会旋来不少人前来观看许怀欣，创师看着人多，就连吹带讲他在东铺干木活时的所见所闻。
“城里的匠人你们没见多厉害的，比杨师都厉害八倍，人家一把斧头提上，从檩子上端端个走过去，再端端个走过来，好好个……”创师讲得正美，人群中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问，“蔺家爸，城里的匠人长‘乙杆’（尾巴）着没？”就见弯三屎夹尻子跑远了。创师停下手里的推刨，直起身大声咒骂，“长着了，和焦达（你爸）的?样地刘耀梅！驴日出的个这，头连个蒜掐子样地给我逮上着了！”创师边骂边“哧溜——哧溜——”地推起来，白花花的刨花儿一圈圈从推刨上翻卷出来，甚是好看，半大子娃娃都抢着拾上当玩具。“看你演到啥时候了？到时候我不把屎倒在裤裆里还贵了！我‘老绵羊换个血羔儿’……”
“老蔺，城里的媳媳妇心疼哇？”虚大见蔺师不高兴了，就转移了话题。说起媳媳妇，创师顿时不生气了，眼前一亮，又来劲了。他停下手里的推刨，点燃一支凤壶烟异世玄门，舞动着手指，眉飞色舞地说，“掏（他）田爸，你刚是个没见，能把人戏死。就穿的衣裳，比曹（咱们）这边的‘洋’地多……腿上穿的好像是个什么‘见美’（健美）裤，看起来连赤腿子一样。瘦人穿上是确实美，就是腿连（和）麻杆样的一种；有的胖得连猪样的，也穿着了，我看是连松木檩子样地也不见美的……”人群中一阵哄笑，还有人打口哨。
“不过城里人的娃娃没一个好怂克旗贴吧！就是弯三一样的?势！”创师盯着他侄儿蔺一冲，又说起了娃娃。“我第一天吃完饭正舔碗着了，你猜掏舅（他舅）‘吐倒’（生下的）出的那坏怂说了个啥宗成玮？”大家聚精会神听着创师精彩的故事，心早都飞到了东铺上，甚至已经看到了比乡下圆地多的月亮。创师猛吸了一口烟，慢吞吞地说：“那个娃娃就是个十二三的样子，发到引婆娘的时候了，纯粹惯得没点样子。人家把我看了半天，等我舔完了，就问他达，‘爱达’，城里人还把‘达达’叫‘爱达’，听是还演地很。‘这个叔叔怎么连狗样地还舔碗呢？韩牧岑’……”没等创师说完，大伙儿早都笑翻了天。“那些怂本来光阴好，吃完饭碗里油花花的！大人娃娃一个怂势，都不舔！掏（他们）迟早是遭报应着饿死的！还一天‘爱达’！”……
创师很快就备齐了做车排用的木板，长短相同，宽度均等，整整齐齐摆了一台子。一辆架子车，最着劲的是两根车辕（也就是车把）。太粗了拉不动，太细了拉不多，因此创师走访了几户人家，终于挑选出两根差不多的木料。
离竣工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天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杨师从来都没在创师门上探过，他之前就预言：“要是蔺光棍能做出个什么架子车，我杨家的杨字干脆就倒着写了！”杨师依旧活很多，他恨不得有个三头六臂的。这段时间在三娘娘庙上搞修缮，黄鼠湾张家又叫着做炕床儿，像这些不挣钱的小活儿，他根本就不答应。屲上那边还有几户也叫着做门窗了，做门窗是个细活，一旦叫的，都是要做成雕花的，凭良心也得半把个月，如果伙食好，拖个一个月不成问题。他都给人家一一答应了，只是庙上的活儿不完，他还不敢轻易走苦心孤诣造句。
前几年，他也给黑窑沟的关爷庙上干木活，因为实在倒不过的一家私人活儿旷了几天。谁知正在挂椽的当儿，无缘无故地将他从四五米高的后挂椽缝里掉下去，人吓了个半死，尿尿尿了一裤裆，但毫发无损。他预感可能是神灵不喜，惊魂不定的他急忙赶到家中，谁知圈里的骡子又肚子胀圆着发死了。他当下就“登神”（给神祷告）了几句，让‘老人家’（神的代称）把“头够”（体型庞大的牲畜俗称）放脱，他赶紧做活儿来。说也奇怪，不多时候，骡子真就好好个吃开草了。
这几天，杨师还和庙上几个远乡里匠人谝闲传，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个叫架子车的东西，一个姓李的说他听过，另一个说他们那边有一种叫“爬山虎车车儿”的，不知道是不是。爬山虎车车儿，全木工制作，只带一个木轮子的手推车。比较笨重，主要用于修路、修梯田时拉土。杨师一听这种爬山虎车，就敢肯定不是，因为近两年他就做过好几辆，现在夜鸽子沟基本上家家有。杨师也听庄间人说这个架子车，上面好像要安两个轮子，他还以为是一前一后安。几个匠人一直谝到庙修好，终无“正果”。
俗话说：“不谋的匠人修鼓楼了！”还真不假，创师的架子车通过一段时间的赶制，还真就竣工了。在创师家的场里制霸空权，基本成型的车排格外引人注目，一个远看白拉拉的木制品已被创师翻过来扎最后一节铆子。他拿起木头铆钉，蘸上火盆上早已熬得比衔鼻娃娃的鼻涕粘得多的木工胶，右手拿“掌锤儿”（一头用来砸东西，另一头用来拔钉子的木工用具，不同于斧头。）使劲砸了下去。人们经常说：“按铆砸楔”，其实木匠都知道，楔要比铆子稍微大点才能楔得牢，这不同于安装门窗。
创师记得很清楚，师父麻龙当年教导过：门窗的尺寸，一般都要小于门窗框5个“米毛”（毫米），不然再有?本事的匠人都安不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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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架子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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