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计划】图并记（四）|乌镇在雪中-重道
乌镇今日有个很酷的标签：世界互联网大会承办地。但到这里的人们总会想起，噢，原来在电话线、手机信号塔与互联网到来之前，水乡的人们用乌篷船互联。

“乡土计划”的倒数第三站乌镇，位于嘉兴市桐乡市。从上海坐高铁到达乌镇的时候木浴盆，我并没有预料到乌镇会像这样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中，因为虽然那时浙沪一带都刚经历大范围降雪，但杭州几日前就已开始化雪，而上海的积雪甚至早已不见踪影。下高铁的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冰河世纪。
从火车站到乌镇有相当长一段距离：两个地方都距城区很远，而桐乡站在城区的南面，乌镇在城区的北面屯溪一中。乌镇有多北呢？就是你在乌镇打开高德地图步行导航，它会动不动来一句“欢迎来到苏州市”；以及，乌镇有多北，这个火车站就有多南。我就这么背着旅行包挤上了直达乌镇汽车站的公交车，插缝站在车门边缘。到达乌镇汽车站的时候，天色已乌黑一片。
乌镇有东栅西栅南栅之分，核心景区是西栅。在夜色下钻进西栅，我心里惦念的只剩晚饭了。乌镇没给我第一顿饭吃“正餐”的机会，因为进去后我看到的第一家店——同时也是立马俘获我的那家店，完全可以叫做早餐店。
我该怎样形容遇到这家店时惊艳的心情呢？
我很难用自己并不够用的文字水平讲清楚，总之看到这家店的第一眼，我就不觉想起了周杰伦的《红尘客栈》，然后清唱起来——
封刀隐没在寻常人家 东篱下
闲云野鹤古刹


这就是记忆中小时候所有早餐店的样子吧？竹篾的大蒸笼层层叠着，每层都有不一样的点心；灰色大铁锅要么是用来煮茶叶蛋，要么是用来煮豆浆；白茫茫的热气在屋子里升腾缭绕。更何况，这样的店还是在乌镇的木结构的老屋里。这不就是方文山所写的“与你席地对座饮茶”应该在的地方吗？


芝麻豆浆，萝卜丝馅儿的糯米包，糯米烧麦。总之晚餐就这样变成了“早餐”，我却吃得酣畅淋漓。想起小时候的时候曾琢磨“一日三餐最好吃的一顿应该是早餐”，不觉忍不住笑了。

店门口的湖面上，我第一次远远地看到了木心美术馆。这里面有太多让我流连忘返的东西。还是按顺序稍后再叙。


忽的想起来两年前高中历史老师周玲姐姐带女儿来北京玩儿的时候，在西苑跟我讲的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喜欢浦东、汉口那样的摩天大楼林立的地方（周玲姐姐是武大毕业的），现在就喜欢老北京这样的老房子”。猛地一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北京CBD的摩天大楼的，今天我喜爱的却是后者了。原来人的改变是这么快的一瞬啊。

那些被我称作早餐的点心并不够晚餐的分量，于是我又钻进了一家芋圆店。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别的顾客，老板娘阿姨索性和我聊了起来，还借我看她的藏书“乌镇掌故”。今天我早忘了书里都写了些啥，只记得“镇里五人合抱的参天古树”云云，以及老板娘聊起孩子快高考的事情喰种怎么读。

清晨，木心美术馆。



这张牌子很详尽地讲了美术馆的设计。


馆里的第一件展品就是木心的文具盒、砚台和颜料。看见这个展柜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无比惊诧的——如木心这样的大家，在我的心目中，他的工具不要说华美，至少该有些古色古香吧？然而眼前我所看到的，竟像一个普通的小学生爱好者的文具盒一样。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奇怪，这江湖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家”有很多，披头散发唐装旗袍，看起来像疯子一样——因为实际就是误人子弟坑蒙拐骗的疯子吧。木心肚子里有货，工夫不必下在装饰里。何况，他是受过文革磨难的人。

木心的书法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无奈馆里凡是算“手迹”的东西都不能拍照，我只能拍到了这幅美术馆纪念品店的木心楷书复制品。这幅楷书能瞥见取法魏碑，有点拙有点愣，也能看见欧体的一点影子，但也许在木心的众多手迹里并不典型，因为木心先生好用毛笔在现代的打印纸上写手札，那种很不常见的模式反而更突出了木心小行书的秀美（因为现代打印纸比宣纸、毛边纸光滑，纸张越光滑，沧桑感通常会减少，精致感则会增加）。而这幅楷书则让我感受到了木心书法风格的多变性甚至是不确定性徐恭藻，因为不仅纸不一样，和木心手札的字的风格也大相径庭。

图：木心手札（图片来自网络）
值得指出的是，作为一个画家、文学评论家、作家，木心的头衔很多，但唯独没有“书法家”，他也并不是一个以书法为业的人，却能够取古而书洋洋洒洒，精致但不刻意，这才是木心书法让人感到的难能可贵之处。世上值得尊敬的并非“通才”这样的表象，而是对待每件都拿出工匠精神的态度啊。



关于美术，我很难找到自己可以插话的地方。唯独感觉这种美术原作与环境装帧的双重美感，就是人们一定要去美术馆看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木心的藏书和美术馆里的小图书馆。



而美术馆本身的设计，就已经是一件足够伟大的艺术品了。
我喜欢杭嘉湖平原的人们的普通话口音。

















“乌镇在雪中”，在乌篷船连接一切的时代，就是“世界在雪中”。今日雪中的乌镇依然熙熙攘攘，窄窄的巷子里，难免被两边屋檐融雪的滴水滴进脖子来个“透心凉心飞扬”，雪水填满了青石板路表面的深沟浅槽。



在这个卖纸彩灯的店此情脉脉，觉得随便怎么框都是完美的取景。



传统婚房。“旧忆就像一扇窗”


乌镇邮局。我在这里向国关寄了两三封明信片，有人收到了，有人没收到。


想了下第一个东西无比常见，我却发现自己叫不来它的名字。以及下面一张是乌镇的露天电影院。









傍晚来临，还没来得及回升的气温又开始陡降，刚开始化的雪又冻了回去。







这天，月全食。华为手机打开“超级夜景”，拉近焦距，抖抖抖，抖出唯一一张可以大概看出是月全食的作品。




某家店里睡得不省人事、摇都摇不醒的橘猫。

在西栅的最后几个小时，我一人在酒吧里度过。女驻唱歌手是东北人，开场便唱了我最爱的歌手李健的《异乡人》，唱完告诉我们说李健是她最喜欢的歌手。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在千篇一律的酒吧街中随意地走进了唯一正确的那一家”。几曲歌罢，一位叫瞿彩虹的姑娘带来了一首中国舞，配乐的名字叫《恋人心》。后来想起那一刻，只觉得她的衣裳和舞台的灯光、雾气还有伴奏的音乐都无比般配千金填房。詹雯婷
乌镇毕竟不是后海，酒吧并不会通宵丰臣完子。走出酒吧穿行在夜晚的镇子里的时候，广袤的古屋群落已经人烟稀少，只听得见风与树叶树叶的低语。之后的一天清晨，我花了一个小时逛了没有太多商业开发的南栅，在深巷简陋的面馆里吃了碗嘉兴特色的酱鸭面。临走的时候，瞥见了一个车库的墙上保留的文革时期领袖的语录：“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等于没有灵魂”，也算是见到难得一见的历史化石了，就作为此文最后的彩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