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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王德轩耕读堂:敬惜字纸,专藏有因(上)-芷蘭齋

全部文章 admin 2017-08-25 192 次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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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王德轩耕读堂:敬惜字纸,专藏有因(上)-芷蘭齋
2017年11月我前往宁波搞两场讲座,同时在宁绍一带也进行相应的寻访。在诸暨的民间读书年会上得以结识绍兴图书馆馆长王以俭先生,蒙王馆长应允,我得以参观了该馆的古籍特藏部,在那里见到了不少的难得之本。尤其听闻到该馆古籍部唐微老师的讲解狮狮虎,使我对该馆古籍的整体收藏情况有了立体的认识。
到达宁波后,我接到了唐老师的微信,她告诉我说,绍兴当地有一位对书籍酷爱的老人,听说我曾经到达了绍兴,他因为未能见面而大表遗憾。唐老师告诉我,老人名叫王德轩,己有八十高龄,老人一生爱书,到这个年纪了对书籍之爱丝毫未减。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对爱书之人也有着本能的亲切感。而关于他的收藏情况,唐老师也向我作了简约的描绘,由此而让我记住了这位以藏书为生活主要乐趣的王德轩老人。
在绍兴时,王馆长邀请我在次年春暖花开时节到该馆搞一场讲座,经过商议,讲座时间定在了2018年4月21日。而成行之前,我已跟绍兴著名藏书家方俞明先生多次商议,以便在该地区能够多找到一些历史遗迹。在聊天中,我提及了王老先生,方兄果真与这位老先生相熟。对于王老先生的藏书情况,方兄也向我作了详细描述。他说老先生所住的书房面积不大,但老人却见缝插针地把所有的地方都安置上书,甚至厕所内也不放过。而老人所藏善本则主要放在阁楼之上,因为那个阁楼是老人请人搭建的,故楼梯既窄又陡,方兄担心我无法登上去。
方俞明的这番描述更为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故我特意将前往绍兴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到达绍兴的当天下午,分别去电唐微与方俞明,请他们带我前往王老先生的书房。有时候好事多磨这个词会在不经意间显现,当天方兄刚把车开到我住的酒店,竟然因为电瓶问题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启动,于是我等三人只能打的前往。

静谧的水乡

吕府门前的池塘
王老先生书房位于绍兴市越城区大有仓20-1号,处在老城的历史街区内,这一带汽车无法进入,我们只能让出租车将车停在绍兴著名的吕府前。对于吕府的状况,方俞明边走边为我讲解,吕府十三厅果真名不虚传。穿过这片占地面积很大的街区,来到了一条河边。当年的河道可谓是那个时代的高速公路,大户人家均是沿河而居,并且建有私家码头。为了遮风挡雨,河堤的沿岸还建起了长长的回廊,其中一段回廊保护得颇为完好。今日阳光很好,太阳的光焰虽然谈不上火辣,但直射到身上还是觉得有些燥热。走进回廊之中,瞬间就感受到了前人留下来的荫凉。

行走在绍兴的老街区
熟识的河熟识的路
这段回廊我边走边看,越看越感到熟识,感觉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回廊这一带的房屋依然保留着成片的老建筑,而穿出回廊,眼前则是一片几十年前所建的宿舍楼。这片楼区正在拆迁,施工人员站在屋顶以手工作业的方式拆除墙体,时不时的有建筑碎块从上面跌落下来。方俞明告诉我,这也是当地市政府的一项重要改造项目,因为拆迁之地原本是王阳明的旧居所在,政府准备将此恢复原貌。
方兄的这句话让我的记忆清晰了起来,我记得这片丑陋宿舍的背后有一个方形的水塘,塘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石制的小亭。方兄立即告诉我,我当年所来之处正是这里。于是我们冒着被砸的危险快速经过拆迁区域,而拆迁楼房的后方正是那个我来过几次,既叫“王衙池”,又名“碧霞池”的小水塘。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寻访地大多不会刻意重复,唯独对这方水塘情有独钟。最初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访王阳明的遗迹,毕竟在方塘沿岸还有当年阳明故居的部分遗存。既然寻找到了目标,而后的前来当然另有原因,这原因乃是涉及到了学界的一场争论。
王阳明乃是五百年来被人不断夸赞和诋毁的人物,在这里不探讨他的学术观。话说在他晚年最后一次出征前,曾向他最重要的两位弟子交待了学术观念,而这两大弟子在理解王阳明思想上面发生了分歧,他们都想在老师那里印证自己的理解更为正确。在他们给老师送行的当晚,王阳明带着弟子来到了天泉桥上而后说出了著名的“四句教”。他的这几句话成为了后世理解王阳明思想的钥匙,而这场活动也被后世赋予了重要意义,王学后人将其称之为“天泉证道”。
正因为如此,天泉桥成为了陆王心学体系中的圣地。但这座桥究竟处在哪里,因为资料记载的缺乏,后世研究者未能达成一致意见,而其中说法之一则是天泉桥就处在这方名叫“碧霞池”水塘的周边。正是因为这个缘由,近几年中,我又到过这里两次。当然,因为历史原因,天泉桥早已没有了痕迹,但对这里的屡屡寻访却使得我对这一带街区远熟于他处。虽然几次前来,我却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附近住着一位爱书如命的老人,看来这是缘分未到。
王德轩的书房处在此楼的正对面
从河边走向那方水塘,约有三十米的距离,这条小巷的左侧就是正在拆迁的宿舍楼,而其右侧有一排低矮的平房。方俞明说,王德轩就住在这排平房的其中一间,但究竟是哪一间,他跟唐微的记忆发生了冲突,两人分别自信地敲起了两扇不同的门,里面都未有回音,唐微只能给王德轩打电话,这片平房的后方瞬间闪出了一位精干瘦小的老者。方先生告诉我,这就是王德轩老先生。
瓦砾遍地
老先生立即走上前来与我寒喧,可惜他那一口绍兴本地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然而他的热情却给我以很强的感染。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着什么,从老人的形态感觉他看上去年纪不会超过七十,我宁愿相信正是这种藏书之爱的心境使得他青春不老。同时我也暗自庆幸今天请来方、唐两位老师作陪的正确性,假如我又像以前那样客套一番独自找到目的地,那么我跟王老先生的交谈定然成为了鸡同鸭讲。
从穿着看,王老先生还是三十年前流行的衣着,但能够看得出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虽然我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他举手投足间的利落劲儿,说明老人家有着锻炼身体的好习惯。方俞明告诉我,老人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至今依然在柯桥市志办上班,由此前往柯桥乘公交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而老人每天往返于其间。
书桌前的书架
虽然方俞明事先给我打过预防针,但脚踏进王老先生的书房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狭窄:这处房屋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格局,无论门厅、过道,凡是有墙的地方已经全部被书覆盖,而书墙之间则仅留下能容侧身通过的一条过道,甚至连这么窄的过道都堆起了一排排的书。走近这些书墙,我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侧身移动,唯恐跋前踬后,动辄得咎。虽然我带着广角相机,但在这窄窄的书墙内却无法展现其优势,因为我时时担心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哪面书墙碰倒。
一一写着书签
带函套之书
从感觉上说,王老先生这个房屋占地面积原本就不大,经过唐微的翻译,老先生告诉我,书房原本有二十多平方米,他购此房之时就知道该房没有产权,但老人为了放书也并不在乎产权之事。房屋买下后,他才感到了地方仍不够用,于是又在楼顶上加盖了二楼,使得书库的面积扩大了一倍,上下加在一起有近四十平方米。
专门买房来盛书,似乎这是大力者所为之事,而老人却为书买房,这种作法我在之前未曾听闻过。老人说这处房屋当年买得很便宜,总计就四万五千元。而他的藏书远比眼前所见多得多,为此他又在八年前在绍兴东郊的一个居民区内买下了两个车棚,两个车棚加在一起也有四十多平方米,在那里他专藏1949之后到文革之前的图书,数量大约有两万多册。
旧箱
唯一的方凳
如此说来,大有仓的这处书房乃是王德轩藏书的重点,因为眼前所见大多是线装书。他说自己就住在这个阁楼内,每天守着这些书,能让他的心境大为平和。他那瘦小的身躯穿行在这些书墙之中,确实比我游刃有余。他边走边向我介绍着所藏的专题及特色,因为整个书房的基本上都用于了堆书,仅在入口的左侧放置了一张小小的书桌,而书桌的上方也被堆积的书占据了三分之二。好在书桌前还留有一个小小的方凳,走进这书房,老人客气地把我让到书桌前,请我坐着说话。但书桌下方也被他堆砌了两摞书,以至于我无法将双腿安置进去,只好侧着身示意性地坐在那里,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蜻蜓点水般地坐一下立马站了起来,因为我发现整个书房之内仅有这么一个方凳,方俞明只能站在院外的马路上,而唐微则紧跟着老人,以便听清他说的每一句话,而后给我作翻译。

仔细的裱贴

专用卡纸上的名人手札

自制的书签

自制的函套

上架陈列

老告示
即使这样,老人依然兴奋地向我介绍着他的珍藏。他告诉我说,自己的古籍藏量已经达到七、八千册,明版书也有几部,其他大多是清代的稿钞本和刻本,同时也有石印本和排印本。能在这小小的房屋内,看到这么多的线装书,我还是感到了时空错乱般的神奇。而老人的神奇不仅如此,他还藏有两万多张老唱片,他自豪地跟我说,这些唱片的跨度从民国直到1996年林芳正。我好奇于断代的下限为什么如此准确,老人告诉我,因为在1996年生产唱片的流水线停止运作了。而他对自己唱片收藏的数量也颇以为傲,他说这个数量是不是全国第一无法评判,然而成为绍兴第一则任何人不会有异议。

厅房

寻找有意思之物

老唱片

拿出细看

金镶玉做得不错

书盒
跟着老人边挤身边参观,通过他的讲解和展示,我发现原来老人对很多门类都有收藏的兴趣。他藏有几百通绍兴籍名人的手札,同时对契约文书也有一定数量的收藏。而我边听讲解,边拍着眼前的所见。我注意到其中有个小房间他未带我进内参观,这个房间拉着布帘,我本以为这也是他的储藏间,于是就撩开布帘拍照。果真,小房间内也同样是四壁皆书,因为房间狭窄我调整着拍摄角度,无意间看到了下方的马桶,原来这里是厕所!在厕所内也全都堆满了书,这如何淋浴呢?本想张口请问,但这样的事请唐老师翻译,显然有一点尴尬,于是我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前人评价柳永词的那句话——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呃……抱歉,这是厕所,不能提饮这个字。
‘'’
这是厕所

楼梯

方先生坐在这里
参观完一楼,方俞明已经坐在了通往二楼的木楼梯上,这倒不是他想耍酷,因为这是书房内除了那个方凳外唯一能坐的地方。方兄称楼梯太窄,恐怕我上下会有危险,他让我把相机递过去,由他上阁楼上帮我拍照。我感谢了他的美意,然而有些事情只能亲力亲为。没有切身感受我如何描绘,这正如上厕所,必须得亲力亲为。同时我也能够感受到老先生非常希望我能登上他的阁楼,于是在方兄的拉扯下,一步一个台阶,我登上了二楼。

阁楼上的状况
从面积讲,我觉得二楼要比一楼小许多。整体的感觉,这里只有五六平方米的大小,也许老人加盖的部分还在另一侧。仅眼前所见,这座阁楼乃是老人珍爱之书的主要保存地。这里的书大多都制作了樟木箱,这些箱体的摆放犹如民国间张元济所主持印刷的“百衲本”《二十四史》。这批樟木箱涂有不同的颜色,说明不是一时定制,而每个箱门上都刻有书名。老人告诉我,这些书箱都是他请人做的,而书名也是他请当地的书法家书写后,通过激光电脑刻上去的。他觉得做成书箱后,这些书就不容易失散了。

窗台下的书架
对于这些书箱,老人说他已经花费了几万元。但因为地方有限,而书箱又占空间较大,所以大多数的书无法做成樟木箱,于是老人发明了一种特殊的夹板,夹板的原材料来自当地塔山书画社出的一种卡纸,老人将这种卡纸买来,裁切成合适的尺寸,而后将其一层层地粘合在一起,以此来制作成夹板。有时他也会将夹板贴上蓝布,由此而形成了书套血河车。以他的经验来说,这种卡纸制成的书套从来不起翘。

书箱的颜色
大个的樟木箱
展眼望去,这间阁楼上有大小书箱逾百只之多。从书名上打量,这些书既有木刻版,也有石印本和排印本,因为有些大部头书能够放在体积不大的小书箱内,显然是缩印本。而这样的版本依然受到珍爱,这让我感受到老人对书之爱不分伯仲,并不因为是石印本、排印本,就予以轻视天涯四美是谁。

容身之床
在书箱的包围下,仅在靠墙的一面有一张小小的床,这个床既窄又短,但想到老人的身材,他倒是能够躺得下,但这么窄的床显然仅能一人躺卧。我还是忍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而老人则直率地称,他的家人住在别处,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书楼之内魔鬼公路。同时我也意识到,这套房屋没有厨房。老人说,他都是在外面吃饭,这里不能开火,他担心一旦失火会殃及自己的珍爱之物。

另一侧的书箱
而此刻这张床成为了老人向我展示其珍藏的最好平台。他拿出了几十部认为有特色的线装书,边讲解边谦虚地向我询问一些关于版本的问题。从言谈中能够感受到,老人对版本也有一些知识,但对此看重度并不高,这跟一般藏书者的心态大相径庭。相比之下,老人却对书的品相更在意,他说最不愿意看到古书破破烂烂的样子,虽然在买进时无论多么残破他都会将其收到手中,然后他会想方设法尽力将这些破书修补完好。

喜悦
对于补书之事,王德轩说,主要靠自己来操作。为了能够把书修得更专业,他时常带着修补之本到绍兴图书馆向修复人员请教。对于贵重的本子,他甚至自己花钱请图书馆的专业人员予以修补。说话间,他拿出了一部康熙刻的《西游真诠》,一眼望上去,这部已经修复的书就是出自当今的古籍保护中心之手,因为近些年各地成立了古保中心,其修复手法大类如此哈轮裤。王百洋果真,王德轩说,这部书是浙江省古保中心予以修复者。当年,他买这部书花了一万多块钱,而为了修好这部书却花费了三万元,并前后修了两年多时间。老人边说边给我翻看这部书,此刻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柔和,而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词就是“敬惜字纸”这四个字。

浙图修补的书
坐在这窄窄的床上,翻看着老人的珍藏,他边讲解唐微边翻译,而我则只能侧着身子拍摄。因为无法转身,时间一长我的腰开始疼痛了起来,而此刻仅看到了老人藏书的冰山一角,很多细节来不及向其提问。于是,与王德轩约定:晚上到我所住酒店大堂见,一起吃饭后,再作细节上的采访。
耕读乐
从阁楼上走下,老人又把我带到了那张窄窄的书桌前,他拿起一张纸让我题字。我问老人命我写什么,他说堂号啊。我很惭愧地告诉他,自己的字实在像狗爬,就别让我献丑了,我只写几句感慨之语吧。老人没有再让我为难,而我在写完之后却又想不起他堂号的名称。这时老人眉毛一扬高野人母美,朗声跟我说:我的堂号,就等着您来起呢。他的这句话令我大感意外,而他的珍藏我一时也想不起用哪句话予以概括。一抬头注意到书桌前方有一块大大的匾额锻冶屋英雄谭,上面刻着“耕读乐”三个字,想到老人在这小小的天地之内目耕笔读,不如就叫“耕读堂”,虽然这个堂号古人多有用之,然而王德轩对书籍之爱不正是古人爱书传统的延续吗?当我说出自己的这个主张时,老人大为赞赏。这么多年来,我寻访过不少的书房,但进得其门而后给对方起个堂号的,这种作法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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